終於,快到晚上的時候,我爺回來了。
他一進來就把我給拽進了祖屋,插上房門跟我說道:「小九,你今晚去後山的墳井子,把井上的石板給掀了。」
我一聽這話就傻了:「爺,你沒說錯吧?」
我聽人說過墳井子,那是一口埋著死人的井,就在我們村東邊的荒地里。
很多年前,村裡有個漂亮女人被冤枉成跟人私通的破爛貨,天天往家裡招男人,這女人解釋不通後也是個烈性子,為了自證清白,一氣之下就去投了井。
村里人頓時就嚇壞了,沒人敢上前一步。
後來,這事被翻了案。
有人就打算把她撈上來好好下葬,可放下去的鐵鉤子卻怎麼也碰不著屍首。
當時,在場的人就說,井裡那屍首是嫌大傢伙髒,是在故意躲鉤子,想把屍首弄出來,除非是再派個人下去,往屍首上綁繩子。
村里沒有敢下井的人,只能去找白事先生幫忙。那先生來看過之後,說了一句:「這屍首怨氣太重,不出井都能殺人,出井就更了不得,得趕緊用白鎮石壓上。」
村里人聽了白事兒先生的話,用青石板把井口蓋住,直接在井蓋上面起了墳包。
那地方,也就改名叫「墳井子」了。
我爺這是要讓我扒鬼墳啊!
我爺看我害怕,趕緊安慰道:「別怕,有祖師爺護著,出不了事兒。厲鬼出棺,不是報恩,就是索命!你幫她一次,她就承你一次恩情!關鍵時刻能救你的命!」
說著,我爺又從兜里摸出幾塊用紅繩綁好的石頭,交給我:「你掀井蓋之前,先把這六塊石頭綁在自己腳脖子上,有壓身石墜著,井裡那女人就拽不動你。」
「等她拿你沒有辦法的時候,你就往她手上綁紅繩。把她拉出來。」
我爺又補充道:「祖師爺說了,那狐狸肯定會去想辦法攔著你。但是,現在時候不到,它不會動你,只能騙你,它說什麼你都別信,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你聽懂了沒?」
我聽是聽懂了,可是真讓我去做,我還是心裡打怵。
我爺看出我在害怕,伸手在我頭上摸了摸:「別怕,爺陪你去。」
我爺收拾好東西,帶著我出了門,我們兩個還沒走到村口就被村里人給攔了下來。帶頭那人開口就說:「老陳頭,我知道,你想救你孫子。但是,你不能禍害咱們村!」
有人道:「老陳頭,你把墳井子給扒了是幾個意思?是不是想要撈死人給你孫子換皮?」
「孩子,你先回家!」我爺悄悄推了我一下才說道:「我樂意幹啥就幹啥,關你們個屁事?」
一群人三言兩語就吵成一團,我知道,我爺剛才推我一下,是讓我自己去喊井。
我悄悄貼著路邊那家人的院牆繞到了村外,撒腿就往荒地那邊跑。
沒一會兒,我就看見了被我爺給挖開的墳塋。
原先立在荒地里的墳塋,被人從中間給破成了兩半,蓋在井口上的青石板也被掀到一邊兒,一米多高的井沿子露在兩堆土中間,往外翻著水汽。
我爺跟我說,讓我自己把蓋井的石板給拽開。我卻因為太過緊張,沒注意去細想為什麼我還沒到地方,井口上的青石板自己就沒了!
我按照我爺的吩咐,手忙腳亂地把壓身石綁在腳脖子上,兩隻手壓著井沿兒,探著身子看向了井裡。
「子木……子木……」我只是對著井口喊了一聲,井裡卻傳出了無數回音,那聲音聽上去就像是,有人從井口一直喊著子木的名字,一路跌向井底。
我喊過一聲,就不敢再喊了——我發現自己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往前探出去多半個身子,腦袋都已經低進井口裡去了。
我趕緊把身子縮了回來,卻聽見我爺在我背後說道:「別害怕,繼續喊。」
「爺!」
我回過身來,順勢往後看了一眼,卻看見我爺的棉鞋邊上拖著一條狐狸尾巴。
我的腦袋頓時就是嗡的一聲。
我背後站著的究竟是我爺,還是一雙踩著棉鞋的狐狸?
可如果是狐狸的話,那它不應該攔著我救水鬼的嗎?又怎麼會幫著我,讓我喊話?
我想再往後面看一眼,又不敢使勁回頭,只能用手頂著井沿悄悄把身子往後面挪動。我爺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了過來:「再喊,趕緊喊!你不把井裡的人喊出來,誰也救不了你!」
我心裡忽然一顫,來不及多想,拿著手電往井沿子上敲了一下,就接著喊名字。
可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工夫,井水就已經漲到了快要跟井沿一齊的位置上去了,一漾漾的井水距離我還不到一尺,水裡湧出來的寒氣,凍得我雙手生疼。
這下我真害怕了,用手推著井沿就想往起站,誰知道,沒等我站起來,井裡忽然伸出兩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拽著我就想要往井裡拖。
我是趴在井沿上喊人,手又被人拽住,身上根本就使不上勁兒,只能眼睜睜看著兩隻手把我往水裡拽。
對方只是那麼三兩下的工夫,就把我雙手給拽進了水裡。我被水一激,渾身打起了冷戰,身上更使不上勁兒,當即被對方給拽進了井口。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拖進井裡的時候,我的雙腳就像是被人扯住了一樣,把我拖在了原地。
那是,我爺讓我綁在腳上的壓身石起作用了。
有石頭墜著我落不了井,但也用不上力,整個人就這麼被兩邊的力量拉扯著掛在井沿上。
僅僅是那麼一會兒的工夫,我就覺得自己雙手上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手上的皮就像是在脫手套一樣被人往下拽。
很快,那種劇痛就從我手上傳到了身上,我感覺自己身上的皮,像是被人抻著往下脫。
井裡有人要剝我的皮?
這個念頭從我腦袋裡一閃而過,我頓時心涼了半截。
我爺跟我說過,給活物剝皮的時候,最好是先用涼水激他一下,等他身上血氣退下去才好下刀。
難怪,我過來的時候,壓井口的石頭已經被人給推開了,那是有東西提前躲進了井裡準備剝我的皮啊!
我爺沒過來,我的手被對方拽著,身後還有隻狐狸看著,除了等死,我還有路可走麼?
就在我閉著眼等死的時候,好像有什麼人從井裡遊了上來,對方朝著那道黑影沖了過去,躲在井裡的黑影霎時鬆開了我的手。
終於,沒人拽著我以後,壓身石發揮了作用,直接把我拖回了地面。
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再往井裡面看。
忽然,白花花的水珠子正在一股跟著一股地往天上迸,看樣子,肯定是有人在水底下打起來了。
看著我的那隻狐狸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也顧不上去看他們誰輸誰贏了,撒開腿玩了命的就往家裡跑,一直跑到家裡鎖上了房門才算鬆了口氣。
而這時,我剛到家,門外便又傳來了我小時候那隻白狐狸的叫聲。
尖銳而悽厲的聲音傳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進屋來,將我的皮扒掉。
我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眼前頓時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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