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話說完便不再理會胡思源,又坐回了椅子上。
葉開悄悄向我傳音道:「狐狸,你怎麼會對這個胡思源這麼感興趣?」
我說道:「我在驗證自己的一個猜測。」
「當年,找張家押鏢的那些人,其實一直都在牢城營附近伺機而動。直到今天為止,他們還在策劃如何劫牢。」
葉開眉頭一動:「你的意思是,胡思源,老根子他們其實都是當年那批術士的後人?」
「對!」我觀察著胡思源道:「你不是分析過嗎?當年張家那趟鏢車裡押運的東西,就是用來劫獄的陣基。」
「那一次,他們沒法動手,肯定是錯過了某種時機。」
「我覺得,這些人應該是在祈神嶺附近潛伏了下來。而且,他們不止是在等待機會,也在製造機會。」
「你仔細想想,胡思源把那些學生騙到祈神嶺,難道真就是像他說的那樣是為了報仇?」
「要我看,胡思源想要借著那些的學生作為掩護,進入牢城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不覺得胡思源其實是在跟我們做同一件事麼?也就是,既要進入牢城營,又不會被處斬?」
「他擅闖牢城營是死罪,但是給這條死罪加一個前綴的話,他就並非罪不可赦了。牢城營的人抓他,未必會殺他。他賭對了的話,就能順利進入大牢。」
葉開道:「他不是沒進去嗎?」
我笑道:「你以為牢城營的人都是吃乾飯的?」
「這麼大規模的監牢,肯定不會被交到一個白痴的手裡不是麼?」
「這裡的第一道卡,其實是他們篩選有沒有奸細設立的東西。」
葉開聽到這裡臉色頓時一變:「你這麼說的話,那個牢頭兒就不是什麼不受典獄待見的人了,他肯定是典獄的心腹才會被放在這兒啊!」
我回應道:「所以,我得驗證自己猜測,再去調整計劃。」
「還有就是,如果我的猜測正確,那就代表著神隱會已經接觸到了那些想要劫獄的人。而且,正在支持他們劫獄。」
葉開再次震驚道:「那不是說,我們得跟神隱會比比誰的手快了?」
我點頭道:「確實。」
「神隱會可不止比我們提前出發一個星期,你別忘了他們那邊還有一個魁先生。神隱會能接觸到當年劫鏢的人,說不定就是出自魁先生的安排。」
葉開皺了皺眉頭:「你覺得胡思源,能跟我們說實話麼?」
我回答道:「他說不說實話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借著他說的話,證明我們是真正的鎮獄使。」
我和葉開正在說話的時候,韓老鬼那邊就把消息傳了回來。葉開找牢頭兒要來了紙筆,把韓老鬼傳來的信息全都寫下來,扔到胡思源的面前:「看看吧!這上面寫的東西對不對?順道尋思尋思,我們能不能把那姓秦的女老師給抓過來?」
胡思源強撐著身子往那張紙上看了一遍,就再也繃不住了:「你們……你們別傷害她,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們。」
「好!算你識時務!」我沉聲道:「把你怎麼認識了那個先生,到你怎麼知道祈神嶺上有牢城營的事情給我說一遍。」
「我不怕你說來話長,我要的是事無巨細,全部說清。」
胡思源沉默了片刻才說道:「這件事要說清楚,還得從我是十多歲的時候說起。」
我小時候,家住在祈神嶺北嶺那邊的白水屯,家裡幾代人都是乾的趕山的營生,我家雖然沒出過山頭兒,在當地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本來,村里人對我家挺尊敬的,有了大事小情的,不是過來請我爹過去坐坐,就是上門讓我爹給拿個主意。
後來,我爹也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在家裡養了一個先生。因為這個事兒,十里八村的人都開始在背地裡叫我爹「胡傻子」了,說他是瘋了才養個先生。
別說外人不理解我爹為什麼要養先生,就連我也不理解。
「先生」這個詞,在東北有很多含義。舊時候,識文斷字,或者在當地有威望,有本事的人叫先生。能掐會算,尋龍點穴,送鬼驅邪的人也叫先生。
請保家仙,養先生是舊時候東北的兩大特色。
保家仙,誰都能請。先生卻不是誰都養得起,只有大戶人家才養得起先生,或者乾脆一個村的人養一個先生。
村里養的先生就是教小孩認字兒,給人代寫個書信,訴狀。大戶人家養的先生卻不一樣,那樣的先生,要麼能在關鍵時刻讓人家逢凶化吉,要麼就是臨死之前給人家尋找一塊風水寶地,算是給東家養自己一輩子的回報。
東北還有一個說法:「十個先生九個騙」,意思是說,別看那些先生平時看上去高深莫測,腹藏乾坤。等到見了真章兒,夾不住尿的人有的是,還有的乾脆連面兒的都不見直接就溜了。
我爹對他請回家裡的秦先生,不僅畢恭畢敬,甚至到了寧可自己吃窩頭,也得給人家大米白面,好酒好肉的供著。
這事兒,被村里人傳了好幾年。一個個都說我爹讓那先生騙了。
可我爹對那些風言風語只當是沒有聽見,秦先生壓根兒就像是不知道別人說過什麼,除了喝酒,睡覺,就是睡覺,喝酒,連門都不出,他能聽見什麼?
他們一個不在乎,一個不出門,可是我得出門啊!村里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兒,看見我,不是問上兩句,你家先生給你家辦什麼大事兒啦?就是直接喊我小傻子。
有一回,我被氣得不行,跟人狠狠打了一架,回家之後就闖進先生屋裡,指著他鼻子問他:「你說,你怎麼騙的我爹?」
秦先生嘿嘿一樂:「你爹缺德事兒幹得多了,怕斷子絕孫才請了我。不信你去問他?」
我氣得指著先生罵個不停,結果我爹跑過來把我狠狠揍了一頓,還按著我,讓我給秦先生磕頭道歉。
讓我給秦先生磕頭道歉,秦先生也不答應,結果,我們兩個人就這麼僵在那裡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