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這特麼哪兒啊？！」
鄒偉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處在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之中。
他正欲再開口，卻聽見一陣急促的「啪啪啪」的聲響傳來，好像是硬底皮靴砸擊地面的聲音。
一股不祥的預感隨之襲來，讓他趕緊閉上了嘴。
基於多年的戰術射擊訓練的經驗，他估摸著，這腳步聲極有可能來自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
然而，那聲音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好像每一下都伴著他心跳的節拍，重重地砸在他胸口上，砸在他腦海里。
「是誰......」他正欲開口，卻聽「砰」的一陣悶響。
緊接著，便是一陣耳鳴和前額的劇痛猛地襲來。
看來，他的腦袋被什麼硬物狠狠地擊中了。就在徹底暈厥的前一刻，他的思緒回到了幾天之前：
「你......確定好了？」
「當然！」
「那可是你九成多的身家......」
「少廢話！筆給我......」
鄒偉一把扯過面前的中小學課本一樣厚的合同，快速掀開封皮，如同點鈔一樣快速翻過，直奔末頁右下角而去。
隨後，他抓過右手邊的簽字筆，龍飛鳳舞似地落下自己的大名。
那字不醜，也算不上多好看，但橫豎撇捺都舒展開闊、起筆落筆都力透紙背，似有種克制的張揚和剛硬的圓潤平滑，複雜且矛盾。
只見他一頭過耳的灰發，夾雜著根根白絲。配合著散亂的鬍渣，讓他的鵝蛋臉少了幾分柔和與圓潤。
他有著一對顯眼的濃眉，眼睛不大，但能看到不少血絲，眼皮也有些往下塌拉，顯得疲憊又散漫；純黑的圓領短袖棉T和深藍帆布鞋，更添了幾分隨意。
然而，那對刀刻的雙眼皮、細挺的鼻子和略薄的嘴唇，隱隱顯出尖銳的氣息，只是平日裡被那副慵懶的神態給遮蓋了。
鄒偉擰好筆帽，隨手插入褲兜，把合同往前一推，順勢倒向沙發靠背，並深深呼出一口氣。
緊接著，他抓起放在右臀邊的手機，點開了遊戲。
「筆還我，你拿走多少支了都？」鄭朦嘴角微微緊了緊，長長的臉上好似千年寒潭泛起了漣漪，隨後又立刻恢復了平靜。
他雖然常被鄒偉調笑長著一張馬臉，卻同樣深得女性青睞：
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幹練整潔的粉頭、平直修長的眉毛、刀刻斧鑿的雙眼皮，同樣堅挺的鼻樑和細薄的嘴唇。
配合這簡潔的白襯衣、黑西褲和黑皮鞋，為他塑造出一種沉穩睿智的高知形象。
「不就一支筆麼，過幾天去萬某龍再挑一支，找我秘書報銷。」鄒偉有點不耐煩。
「你得學會省錢，畢竟大半身家都投到項目上了，現金沒多少了。」鄭朦鄭重地提醒道。
「小爺我都不老不死了，還怕掙不回來這點錢。」鄒偉繼續雙手操作著手機，略帶得意地說道。
「行，你有信心就好。」
「那是當然，咱都認識多少年了？你可是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的。小爺我的能耐，你還不知道？」
「也是，一開始我們都在銀行做管培，你裸辭去網際網路公司做運營；後來又辭職做電商，還干起了自媒體；到後來，你有了自己的MCN和電商平台，還差點上市了......」鄭朦越說語速越慢，隨後微微抬起頭，看向鄒偉身後兩人的合影......
「Oh，鄒森，雷醒了？」
一句口音濃重的話扎進了鄒偉的耳中，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試圖坐起，可只聽見一陣咯吱作響。原是他關節處都被牢牢勒住，只有從手腳處金屬的冰涼觸感。
結合自己襠部布料的觸感，他意識到，自己正被拴在一張簡易摺疊床上，只剩一條四角內褲遮羞。
這一動，讓他忽覺後頸一緊，如被千萬支針扎，使得痛覺順著根根神經鑽入後腦。
但因為肌肉僵住，無法順利轉動脖頸，冷汗從額頭不停滲出。
他沒有急於問話，只是使勁地咬了咬後槽牙，努力轉移著注意力，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艱難地扭動著僵硬的脖子，好讓自己的觀察範圍儘量擴大：
所在的這間房，紅磚裸露、約三米見方，是經典的中小戶型臥室毛坯設計。
他使勁兒俯起腦袋，能看到腳底對著一人半寬的入口，被一大塊深色的擋板蓋住。
看形狀和材質，應該是常用的海運托盤；門板一旁還架著台純白的家用監控攝像頭，支在塑料感極強的黑色三腳架上。
使勁兒抬眼，他還能看到頭頂對著大約一米寬的小窗：
最上端有些許陽光透過，將厚重布料灰中透綠的色澤映入眼中，應該是工地和倉庫常用的防雨布；而下端梯形的陰影，應該是當地常見小樓的一角。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聲和雜音傳入。
據此，他估摸著，這地方十有八九是個廢棄樓盤，且只有自己和綁匪在此。
而根據對面小樓陰影的分布來看，樓間距應該不大，很可能是個小開發商搗鼓的小樓盤。
爛尾樓，此地並不多見；且集中在距基因改造的「療養中心」不遠的一小塊區域，之前開車乘渡輪去陸上時見過。
綁匪選在這裡，應該是為了方便收到贖金或者撕票後跑路。
如果真選了這個地方，只能說明劫匪人手不足或者專業性太差；多扯扯淡，應該能拖到安保公司的人過來。
對，就這麼著！
「你特麼誰啊？我特麼在哪兒啊？」心裡有了底，鄒偉便假意暴怒道。
「呵呵，鄒總昨晚一龍三鳳，可真是龍精虎猛呢。」一陣銀鈴般的輕笑從右耳邊傳來，夾雜著電流的沙沙聲。
看來，應該是廉價的迷你擴音器，而這清脆靈動到不真實的女聲，很可能是變音器的傑作。
眼見對方開場就透露了不少信息，鄒偉便戲謔道：「喲，老妹兒你還拍下來了？昨晚哪個是你呀？可真特麼厲害！」
「不是......」對方聞言，立馬辯駁道。
憑著基因改造後的敏銳五感，他可以聽到擴音器傳來粗重的喘氣聲，似慍怒又似嬌羞。
「視頻好看麼？拍全了沒？你一個人看的，還是你們幾個一起看？是跟男同事一起麼？」見對面不言語，鄒偉連連「猛攻」。
然而，對方還是默然。
見狀，他嘴角微翹：「老妹兒別生氣嘛，哥哥我也沒想到，隨便兩句玩笑，你就不言語了。」
擴音器傳來咽口水的聲音，隨後鄭重說道：「鄒先生......」
「老妹兒夜想參加嗎？哥哥我在這兒還有套海景大獨棟。那風景比這邊兒好得多。你先放了我，哥帶你去那兒好好爽爽。」
「Chill......」一聲微不可察的低語從擴音器里飄出，語氣明顯比前兩人穩重，帶有一定的年齡感。
有可能是個「老頭」，應該是在安撫和提醒前面的「小女孩兒」。
「呵！」見對方有些破防，鄒偉不禁輕聲冷笑，又閉起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