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大夢,萬事轉頭空。
生時當奮力,松草自不同。
心懷凌雲志,敢笑霸王慫。
命運飄零盪,一念化蒼龍。
——題記
李木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另一片空間。
從廣場走進竹屋猶如人從陸地入汪洋,從竹屋入石碑則如汪洋入星空。前者尚且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此時卻連時間都變得虛無。
站在時間的長河之中,人到底是多麼渺小?李木木在此時此才真正感受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的那種空虛無力的感覺。
他遠遠地望向那無盡的星空,每顆星辰似乎都亘古不變卻又時刻在變,每顆星辰都像是靜止不動卻又時刻在動。
宇宙像是坐落在一隻前行不止的巨大生物之上,這生物經歷的歲月比宇宙都要漫長。它對背上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它走的每一步路都毫無規則可言,它遵循的唯一規則就是要不停地走,一刻不停地走。
李木木回過神來,他剛才一步踏入這片空間就感覺到一種面對永恆的虛弱感。一切驚艷一整個時代的天才,一切玄妙無比的道法神通,一切浩瀚無比的肉身法相,一切的一切在時間面前都蒼白無力起來。這種感覺連朝菌比之大椿都不能形容。
李木木只邁開了一步就已經沒有力量,更準確地說是沒有信心再往前一步了。
前方有一條河,星星點點,浩浩蕩蕩不見首尾,河上忽然飄來一隻小船,一隻形似漁船的小船,船頭坐著一個漁翁,不下雨卻穿著蓑衣漁翁帽,他只端坐卻又不垂釣。
船駛近岸邊,漁翁開口道:「小友還不上船,莫不是想走過這江湖?」那聲音極蒼老,極悠遠極空靈,如果不是有一個人在面前,李木木甚至會以為那聲音從天上而來,從未來而來。
漁翁的聲音入耳,李木木如釋重負,跨過幾步,走到小船邊上,躬身行禮道:「老先生,此船是否過河?」
漁翁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淡淡說道:「我只管將船帶到,你能否過河,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中。」
漁翁端坐在船頭,草棚上掛著個酒葫蘆,漁翁屁股之下壓著一把劍,不過只是露出劍柄,劍柄的材質看著極為普通,是木製的。木漿在船尾,李木木生疏地划起來。
船很小,縱使無風無浪也劃不穩。河很寬,李木木已經劃了許久,幸好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麼意外。倆人一句對話也沒有,漁翁猶如老僧坐定,跟隨著小船搖搖晃晃。靠岸後,李木木主動跳下船來,拱手道了謝。小船沒了前進的動力,順著河流又悠悠向下漂流而去。
岸邊是一道光幕,一腳踏入,發現並沒有任何禁忌,他輕而易舉地就穿過了光幕。
光幕之後星空便化為了陸地。暖陽、茂林、修竹,奇花、異草,飛禽、走獸,此間應有盡有。
所有的這一切都圍繞著一塊石碑。石碑的樣式與道藏古碑一般無二,只是這塊石碑放在此處顯得更有生命力。
李木木走到石碑之前,情不自禁地摸向它。石碑的手感有些粗糙又有些溫涼,不知不覺間李木木閉上了雙眼,可是眼淚卻莫名從眼眶流到嘴角上。
石碑上的苔蘚紛紛脫落,露出其中古老的文字,文字如同被驚擾的螢火蟲紛紛飛出,沒一會兒就將少年裹成一個放光的蠶繭。
李木木並沒有化為蝴蝶,那些發著光的文字從他的頭頂鑽入,直到蠶繭越來越薄,最後完全消失。他的識海之中多出了一個光點,如同一輪明月一樣掛在識海之上。光點之中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復命歸根,玄妙恒生。致虛極,守靜篤...」這聲音飄渺而來又飄渺而去。
李木木覺得耳邊有些嘈雜,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廣場之上。
馬長老仍舊笑呵呵地站在廣場上,高聲宣布道:「此次一共有七人通過考核,因此按照我們之前的規定,我要看心情棄掉一個人。我先說通過考核的七人名單,朱帆,梁友冰,李木木,君湊樹,魯人賈,陸仁異,苟盛。」
馬長老念完之後才補充道:「有名的到我跟前來,其他人退下廣場。」
馬長老的目光在七人身上流轉,最後停在了李木木身上,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消失。
「那就你了」
李木木聞言一愣,拳頭已經暗暗握緊,一種強烈的不甘湧上心頭。
他風餐露宿,翻山越嶺,涉水探洞,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方才到達這裡。其中艱險,若不是母親生病的這五六年磨礪了他的體魄與毅力,他幾乎不可能堅持到這裡
如今他又通過石碑的考驗,才百十人之中脫穎而出。他的一切努力與抱負都因為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而破滅。
他有怒火,有不甘,但是很快就恢復了理智,心中的不甘化為一種勇往無前的鬥志。
魚蝦遊戲淺水,真龍潛於深淵,燕雀安於蓬蒿之間,大鵬扶搖上九天。此處水淺不留吾,吾輩豈是蓬蒿人!
在眾人的嘆息聲中,李木木一步步走下廣場,小小的背影不顯落寞,反而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傲氣。
就在他走下廣場之時,身邊景物突變,他竟然又回到廣場之上。他詫異地觀望四周,廣場上只有龜臉老者、馬長老與那個牽引氣機的少年。
「小傢伙,恭喜你通過了古碑考核,你是第二個完成考核的人。」
聽聞此話,李木木沒有欣喜若狂,他已經無所謂真假,他的心境在悄然變化。他微微拱手道:「謝過馬長老了,謝過郝老。」
龜臉老者與馬長老皆是點頭。
馬長老道:「再等等,應該還有幾個不錯的小傢伙。」
之後又陸陸續續有幾人被傳送廣場之上。
等到聚齊六人,馬長老解釋道:「你們這六人就是道藏古碑挑選出來的心性足夠堅定的有緣之人。」
馬長老又對著龜臉老者行禮道:「郝老,那我就帶這幾個小傢伙回去了。」龜臉老者沒有多說,只是揮一揮他那長長的衣袖便轉身回到他的竹屋裡。
馬長老一抬手,一股氣流就從眾人腳下升起,緩緩將六人抬升到樹冠之上。樹冠上一隻白羽紅喙的巨大飛禽站在上面低著頭看著幾人。
馬長老手捻法念動咒語,鳥兒展開雙翼匍匐下來。眾人登上鳥背坐穩,感覺到身上多了一道強大的氣流將自己的身體依附到飛禽的身上。
飛禽向後彈射而起,用力拍打著雙翼徑直往齊源山主峰的方向飛去。
「啟程吧,你們這幾個小傢伙都是人中龍鳳,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希望你們牢記心中所想所念,矢志不渝,好生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