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三年。
冬。
巫山之陽。
銀裝素裹的宮殿內,一位羽扇綸巾的中年男子正急匆匆的往前趕去,路上心事重重,腳下踉踉蹌蹌一連摔了好幾個跟頭,但仍不管不顧地繼續向前。
「陛下....陛下!臣來遲了!」
跌跌撞撞推開大殿兩扇沉重的大門,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雙腿半跪,頭顱埋的很低。
屋內,低泣聲此起彼伏,如同寒風中的哀歌。
「是..丞相來了嗎?」
床上的老者見來人後,讓人緩緩扶起了身子。
「先生不遠萬里而來,著實辛苦。」
病榻之上的老者,面容蒼白如冬日初雪,每一次咳嗽都似在耗盡他最後的氣力。
他緩緩抬頭,渾濁的雙眼中閃爍著對過往的追憶與不舍,凝視著階下那熟悉的身影。
「孔明,你可還記得,你我初見之時?」老者的話語輕柔卻充滿力量。
男人聞言微微一怔,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三十年前。
茅廬中那白面書生眼眸發亮,意氣風發,口若懸河:「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
想到昔日情景,他不禁膝行幾步,跪在老者床前。
"終是老了啊...悔不聽君言,陷國如此!」老者緊握著下跪之人的手,一行清淚順著蒼老的臉頰緩緩流下。
「陛下春秋正盛,正值建功立業、興復漢室之際,豈可出此喪氣之言。益州尚有兵馬二十餘萬,又有子龍將軍…....」
那老者緩緩抬手,止住話語,臉上露出一絲慘笑。
「我自知大限將至,客套話休要再提。丞相,我去之後,這大漢江山該如何?」他說話的速度極慢,似是強撐著一口氣。
「區區小疾,陛下定能痊癒,何必如此憂心...」
那位被稱為孔明的書生模樣男子抬頭望了眼床上的老者,見其雙眼如炬,正緊緊地盯著自己。
他心中一凜,連忙再次低下頭去,再不敢與老者對視。
「太子劉禪,天資仁敏,愛德下士,必能重振大漢,復先祖百年之偉業!...」說著說著,他再也忍不住,涕零不止。
床上老者微微一笑,低頭凝視著自己那枯黃得如同干樹皮一般的雙手。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話剛說完,他的雙眼緩緩合上,再也聽不清身邊之人所說何話,只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地從身體裡抽離出來,緩緩升上半空大殿之上,看著下方眾人抱著自己的身體痛哭不止...
大殿之內,哭聲震天,大漢昭烈皇帝劉備,駕崩於白帝城。
次日,全城素縞,哀悼之聲不絕於耳。
而在那金絲楠木棺中,一塊雕刻著巨龍圖案的玉佩,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隨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天元大陸,北域天羅城,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悄然展開。
「劉!備!還睡呢!太陽都快下山了!」
一聲清脆的怒喝,穿透了劉家的寧靜,也驚醒了沉睡中的少年。
這個曾經的帝王之魂,此刻正躺在一張古樸的竹床上,眼前是一張清秀而焦急的臉龐——他的姐姐,劉婉兒。
什麼聲音?朕還沒死嗎?
只見眼前之人毫不客氣地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被子,然後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
「磨蹭什麼呢,明天就是幻元節了,你還不快起床,趕緊去上元寺祈禱一下!」
是誰在喊?朕這是在何地!
床上少年猛然睜眼。
「來人,扶朕起身!」
良久也無人回應,只有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落在了他的腦袋瓜上。
「哼!起個床還讓人扶著!我看你是要翻了天嘛」
那女子氣急的吼著。
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得有點懵圈,一時間不知所措。
緊接著,一陣劇烈的頭痛感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一段完全陌生的記憶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腦海之中。
「這怎麼可能!」
他眉頭緊皺,臉上露出了一抹超乎年齡的凝重神色。
自己的意識竟然在一個全新的身體裡重生了!而且這具身體得名字竟還和他一模一樣。
更讓他震驚的是,這裡的一切都與他曾經熟悉的那個世界大相逕庭:空氣中瀰漫著奇異的香氣,周遭的建築獨具一格,人們身著奇裝異服,言談舉止亦顯得異常陌生,而且似乎存在著神秘莫測的「靈」。
據腦中記憶所示,自己所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叫天元大陸,而他此刻正在大陸北邊的天羅城內,自己意識所甦醒的身體似乎是一位伯爵家族的庶子後代,一個曾經不學無術、混跡街頭的少年。
時光倒流至幾十年前,一個僻遠寧靜的小漁村里,一位捕魚少年從漁網中捕獲了一頭漆黑可愛的小獸,後者竟將其咬傷後逃走了。
後來誰也沒有想到,也許正是這次機緣巧合,讓這位少年在當年啟靈儀式上意外喚醒了強大無比的虛靈——雷霆巨熊。
後來他憑藉此虛靈從軍,立功無數,被賜予了尊貴的司南伯封號,成為了家族的榮耀前身。
但自從劉老爺子因為戰亂意外失蹤之後,劉家就已經整整九年沒有出現過喚靈師了。
在現任族長劉嘯天的四處奔波之下,他們不惜花費重金買下了城中盛名遠揚的喚靈師搖籃——上元寺的頭香,妄圖通過瞻仰神靈來獲得虛靈的認可。
早在幾天前,族中就號召所有符合年齡的族人前往上香參拜,而族裡的其他人更是一大早就匆匆趕過去了,生怕自己比別人慢一步。
然而,這位本來應該去參加儀式的劉家大少,卻似乎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他昨天晚上跟幾個小混混一起喝酒至深夜,乃至現在才剛剛被人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