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農民,往往只給自家保留一定的餘糧,多餘的用於交稅,或者低價出讓給米商。
至於農民以外的民眾,則仰賴市面上米商出售的糧食。
官方一般是不賣糧食的,但有些州郡會儲存一部分糧食,應付各種情況。
在大周這種米商模式下,一旦米商聯合起來抬價,或者哪一地遇上饑荒,糧食價格就會飛漲。
除了朝廷,當地官員當然也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如此會大大影響自己的政績,因此會注重吸引更多米商進入本地,互相制約,以免一家獨大或者幾家抱團。
但……米賤傷農,米貴傷民。
糧價被壓得太低又會打擊農民種田的積極性,因此官方只能把糧價維持在某個平衡區間,這也給了米商抬價的機會。
燕州本地,官田太少,因此儲糧有限。
加上燕州本身疲敝,沒有太多的銀錢用於購米儲糧,府庫里的糧食,供給吃官飯的人員綽綽有餘,但供給百姓遠遠不夠。
可以說,東野鴻機擔任燕州太守這段時間,只能算中規中矩,不搜刮民脂民膏就算合格了,梁蕭當然不要求他做得更好。
畢竟東野鴻機在燕州還受到各大世家人員掣肘。
梁蕭當然明白這些道理,眼下他需要解決的就是潛在的糧食危機。
春耕將至,百姓就已經發現糧食漲價。
再不解決糧荒,會引發越來越嚴重的恐慌。
「百里,你們最近注意一下那些留在燕州的米商,到時候我會統一召集他們,一次談判。」梁蕭叮囑道。
秦百里應允之後,又提醒道:「蘭陵侯,此事需要儘快處理,不能拖太久,以免這些米商又受那些大世家影響,瘋狂抬價。」
梁蕭微笑道:「你就派人告訴他們,太守要他們暫時維持糧價,以後有更多合作空間。」
秦百里擔憂道:「他們應該沒理由相信這種承諾,畢竟蘭陵侯新官上任,他們也需要觀望……」
梁蕭道:「信不信由他們,咱們只做好咱們的事。我既然來了燕州,自然對燕州的情況瞭然於胸,更不可能坐視民不聊生。只不過,眼下還不到解決此事的時機。」
林修也來了興趣:「那合適的時機是?」
梁蕭道:「等我親自下令,把米價抬到百姓難以承受的價位!」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
米價都已經在上漲了,他還要親自抬價?
抬到百姓都接受不了的價位?
但考慮到梁蕭一向出人意表,眾人也只能選擇信任。
他們可都是受梁蕭為國為民的精神感染,才來燕州的,梁蕭沒理由對不起燕州百姓。
客棧里,龍無雙正在喝著滄海酒。
烈酒入喉,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
他的父親彌留之際,託孤於十方道長。
在十方道長極其嚴厲的培養和保護下,他終於一路成長為冀北軍少帥。
有太多太多的兄弟,在他成長的道路上先走一步。
後來,他又在這裡救了落魄的少女落曦,與她喜結連理。
「復國,何其艱難……」龍無雙心中自言自語,百般惆悵。
就在此時,手下的匯報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少帥!那梁蕭派人通知咱們,暫時維持糧價,不能抬價!」
「憑什麼?他還不明白,現在糧價的主動權在米商手裡麼?」
龍無雙放下酒杯,不緊不慢道:「先按他的意思去做。」
「什麼?燕州糧價飛漲,不是對咱們有利麼?咱們可是好不容易弄來了這麼多餘糧!」手下不解。
「按他的意思去做,這是我們結交此人的契機,若是為了交惡,我也不必來一趟燕州。」龍無雙道。
手下無奈,只好答應。
幽州治所,薊縣。
幽州太守諸葛齊的車隊正在街道上巡視。
幽州別駕公羊特,自乘一車,緊隨其後。
百姓伏地,不敢仰視。
諸葛齊環顧全場,心情複雜。
自從朝廷鹽政改革,幽州府庫終於能存些庫銀,以備不時之需。
但幽州作為直面北胡的大州,常有北胡騎兵出沒,百姓不勝其擾。
關鍵是,還有公羊特這幫人掣肘,他的許多政策不能得以實施。
諸葛暉是他的族叔,但也沒有辦法給他更多的支持,畢竟幽州的治理也離不開這些大世家官吏的支持。
在諸葛暉的來信里,這位族叔對梁蕭稱讚有加。
現在他很期待,這位新任的燕州太守會幹些什麼事?
能不能幫他制約公羊特這幫人呢?
如果可以,讓這蘭陵侯擔任幽州太守,他也好回老家任職,心裡也舒坦。
諸葛一氏因為諸葛暉的存在,族人皆以他為榜樣,無人敢作奸犯科。
諸葛族人走到外面,都要被人問一問諸葛丞相的事。
壓力很大。
只做清官,自然知道箇中滋味。
難!
諸葛齊轉身瞥了一眼身後馬車上面有得色的公羊特。
可惜,自己還不到告老還鄉的時候,幽州需要自己,否則幽州太守就要換成公羊特了,那幽州……
「報!」
就在車隊走到城東時,一匹飛馬趕到車隊前方,語速極快。
「新任太守梁蕭,當街斬首公羊別駕之子,公羊雷!」
話音剛落,全場炸鍋!
「斬首我兒公羊雷?」
露天馬車上的公羊特霍然起身,失聲道:「不可能!給他十個膽子,他敢麼??」
諸葛齊也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這消息是哪來的?可靠?」
「絕對可靠!這是燕州太守的文書,剛送到幽州來!」傳信人員立即遞上文書。
諸葛齊接過一看,額上冒出一滴冷汗。
「公羊別駕,令郎……確實被梁太守斬了!」
「什麼?!」公羊特一臉不信,「給本官看看文書!」
諸葛齊心中忐忑,派人把文書送到公羊特面前。
片刻之後,看完文書的公羊特,當場向後仰倒。
身邊親衛趕緊將他扶起。
甦醒的公羊特,老淚縱橫,聲嘶力竭。
「梁蕭!你罪無可赦!!諸葛太守,你說應該怎麼辦!!」
「這,令郎知法犯法,還數罪併罰,實在是……本太守也無能為力啊。」諸葛齊一臉無奈。
公羊特白了諸葛齊一眼,咬牙切齒道:「本官要參他一本!告御狀!還有王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