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正在喝茶的獨孤言瞬間面如土色,目光落在自己茶杯里,瞳孔一縮,當即轉身。
「嘔!」
吐出口中的茶水之後,獨孤言顫聲道:「少爺,我……」
「你放心,茶里沒有下毒。」
獨孤辰瞥了獨孤言一眼,將對方的茶杯取來,喝了一口。
獨孤言這才鬆了口氣,一邊乾笑,一邊扇自己耳光。
「是我錯怪少爺了!」
獨孤辰放下茶杯之後,不緊不慢道:「我是要你在太守府門口自盡。」
獨孤言剛剛緩和的神色又是一變,驚恐道:「少爺,我對咱們家忠心耿耿啊……」
「正是因為忠心耿耿,如今才需要你為獨孤家效死。」獨孤辰不假思索,又認真解釋,「我發動了那群書院書生,他們是義憤填膺沒錯,但如今民眾接受梁蕭恩惠,自然不可能跟著聲討。書生們的底氣不足,這時候需要加把火。比如,梁蕭逼死了你這個樂善好施的米商。」
獨孤言如鯁在喉,一時惶恐,不知所措。
「獨孤言,這一次生意慘敗,虧損幾萬兩銀子,你作為負責人,提前往燕州運糧,中了梁蕭的圈套,該負首要責任,我也保不了你。你若不能給家族一個交代,以後只怕你的妻兒也會受到牽連。」
「平日裡,家族待你不薄,你看上哪家民女和人婦,私底下也給你弄來,就算把對方搞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現在你還有妻兒在咱們家接受供養,衣食無憂。」
「不必擔心身後之事,等你兒子長大了,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平步青雲,仍是獨孤家的核心成員,也不必像你這樣為家族奉獻了……」
聽著獨孤辰一通解釋,身為商人的獨孤言自然明白了獨孤辰的言外之意。
他必須死在梁蕭門口,不死,妻兒也不會有好下場。
獨孤言實在想不通,平日裡對他和顏悅色的少爺,這一刻為何將他棄如敝屣。
「我不勉強你,你自己考慮一下吧。若不想『奉獻』,回去便自己向我爹交代。」獨孤辰嘆道。
獨孤言臉色蒼白,沉默良久,才顫聲道:「少爺,我生是獨孤家的人,死是獨孤家的鬼!」
獨孤辰這才笑道:「你放心,家族一定厚待你的妻兒,還會給他們留下一萬兩銀子,夠他們錦衣玉食幾輩子!」
獨孤言渾身顫抖離開了。
屏風後面走出一道人影,道:「他靠得住麼?」
「他不想體面的話,會有人幫他體面的。」獨孤辰漫不經心說著,又道,「秦勛,那梁蕭當真無從下手?」
人影道:「他戒心很強,不能暴露。」
「當初家族安排你繼續潛伏在拓跋氏,本是一步好棋,可惜拓跋氏卻率先倒台……」獨孤辰不禁嘆息。
人影安慰道:「少爺不必擔心,我依然與拓跋俊保持聯繫,在梁蕭與拓跋氏兩頭吃。」
獨孤辰稱讚道:「你做得很好,現在你在梁蕭面前就是一個迷途知返的原拓跋氏間諜。太守府寒門官吏,你的同僚之中,還有咱們的人,他們也有自己的任務。等時機成熟,再介紹給你們認識認識。眼下最關鍵的任務,便是了解報社的運作,和其中技術根底。」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梁蕭每期報紙能印幾萬份甚至幾十萬份一樣的?」
秦勛道:「這些核心技術都有玄衛看管,我們若是主動去探查,非但查不出來,還可能引起梁蕭警惕。」
獨孤辰點頭道:「我曉得,等梁蕭主動找上你們再說。」
夜間,太守府內,眾官吏難得清閒,出門散心,借著月色閒聊,吟詩作賦。
秦勛的目光掃過眾人,眼裡透著幾分疑惑。
片刻之後,秦勛的目光停留在秦百里和林修的臉上,若有所思。
「蘭陵侯來了!」
一名書生激動提醒,眾人紛紛起身迎接。
「那些米商應該撐不住了,這會兒都來登門拜訪,我讓他們先在門外等候。」梁蕭微笑道。
眾人撫掌大笑。
「他們禍害燕州的時候,也該明白自己有此下場!」秦百里道。
梁蕭胸有成竹道:「明天那群書院書生便要來太守府外聲討我,屆時我會應對,諸位不必為我出頭。」
眾人異口同聲答應之後,林修提醒道:「蘭陵侯,相比之下,燕州人多眼雜,最重要的還是保護最關鍵技術,報紙、書坊和軍器監。」
梁蕭略加思索,目光掃過眾人,試探性地問道:「缺個可靠的負責人,誰有意去辦?」
林修連忙道:「如此關鍵技術,還是應該由玄衛負責,可保穩妥!」
聞言,秦勛的目光又回到秦百里臉上。
秦百里點頭道:「唯有玄衛可靠,不可再假手於人。」
秦勛心中疑惑,但還是與眾人一同出聲附和。
梁蕭只是含笑點頭,回去應付米商。
大堂里,三十幾名世家米商悉數到齊。
獨孤言依舊臉色蒼白,苦笑道:「蘭陵侯,價格不能再高點麼?」
梁蕭斬釘截鐵道:「二十文一石,多一文錢都不行!諸位若是不滿意,可以試試以更高的價格出售,比如三十文、四十文?今天我便把話撂在這兒:太守府奉天子之命賑濟百姓,賑濟到秋收也沒有問題!燕州百姓吃苦耐勞多年,如此,權當給他們減免幾年賦稅。」
說著,梁蕭的目光掃過眾米商,又笑道:「畢竟,陛下去年才改革鹽政,又抄了拓跋氏的財產,區區十萬兩左右的支出,根本不在話下!」
眾米商哭喪著臉,更有甚者磕頭懇求。
「蘭陵侯,米價再給抬高一點吧!!」
「四十文!」
「不……三十文就行!」
梁蕭一字一頓道:「我說二十文,就是二十文!」
一旁的秦百里等人冷眼旁觀,米商們的反應令人唏噓。
鹽商,米商,酒商,茶商,可以說是最有錢的一幫人。
米商之暴利,不下於酒商,影響力更是遠在酒商之上。
百姓可以不喝酒,不能不吃飯!
梁蕭依然坐在主位上,喝著月明酒,氣定神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