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青衣回過神來,退後一步,連連搖頭,又把目光移向一旁,不敢直視梁蕭。
梁蕭解釋道:「錢財你不收,名望你也不在乎,更將白龍影託付給我,這是我唯一能回報的了,懇請收下。」
夏侯青衣這才重新注視梁蕭,心中一動。
這幅字,她很喜歡,但受之有愧。
但在她看來,這應該是送給當今女帝,或者丞相,亦或是哪位大儒。
「只是一幅字,你收下吧。」
夏侯青衣看梁蕭一臉認真,遲疑片刻,才點點頭,又向他鞠了一躬。
梁蕭看在眼裡,心中瞭然。
她似乎是把自己當成偶像看待,有些拘謹。
「咱們已經是朋友了,你不必如此拘束,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這人向來不要臉,哈哈哈……」
夏侯青衣怔怔地看著突然開懷大笑的梁蕭。
自稱不要臉,這是什麼引以為傲的事麼?
很快,她便想明白了。
這算是平易近人?
梁蕭也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嘴臉,戰術性咳嗽幾聲,提醒道:「快去休息吧。」
夏侯青衣眼裡多了幾分笑意,又向他微微行了一禮,帶上那幅字回自己房間。
這間房挨著公孫月,清新典雅,是梁蕭家的姑娘們精心為她布置的。
房間裡,她看著梁蕭的字入神,心潮澎湃。
他那一番慷慨陳詞,振聾發聵,令無數書生自慚形穢,仿佛能將他們打醒。
燕州學界,本不該被那些大世家把持。
片刻之後,她心念一動,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一看。
梁蕭果然還在院子裡坐著。
他的桌上多了一壺冒著熱氣的月明酒,遠遠能聞到酒香。
他左手執杯,右手寫字,神情嚴肅,卻異常平靜,與剛才突然暴露的嘴臉判若兩人。
她昨天聽沐琴雪她們說了梁蕭的太多好話,即使是公孫月,言語間也流露出幾分崇拜。
但他自稱不要臉,讓她很意外……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的心裡冒出一個疑問,這個疑問,讓她有一種衝動。
如他所言,去熟悉他的衝動。
清晨,燕州太守府已經擠滿了世家人員,斥責太守府看管不力,讓北胡人劫走了獨孤辰。
梁蕭沉聲道:「此事,我自會處置失職人員。但諸位不妨想想,北胡人為何專門要劫走獨孤辰呢?」
這些世家人員,尤其是獨孤家的人,本就心懷鬼胎,極力爭辯。
秦百里終於開口,提醒道:「興許是北胡人想離間太守和獨孤家,進一步激化雙方矛盾吧?再說了,獨孤辰入獄當天,可是你們上太守府,提醒太守應該善待獨孤辰的吧?」
眾人一愣,無言以對。
獨孤辰被梁蕭打入大牢,獨孤家的人最急,確實「警告」過梁蕭,不得虐待獨孤辰。
梁蕭選定的牢房,也只是輕罪牢房。
如此說來,梁蕭似乎是優待獨孤辰。
「可是他被人劫走了,別是太守栽贓陷害吧!」
面對獨孤家眾人的質問,梁蕭拉下臉來:「你們是什麼意思?」
眾人見梁蕭罕見地惱怒,也紛紛閉嘴了。
獨孤辰就是因為造謠中傷他這個太守,入獄的。
「我已命人追查獨孤辰下落,傳令下去:將那幾個牢頭和獄卒查辦,每人重責大板,流放遼東!」
楊平領命去辦。
世家眾人面對這種常規的處理方式,也只能等待結果。
現在他們最擔心的是此事真相。
是梁蕭陷害獨孤辰,還是獨孤辰真讓北胡人給救走了。
若是前者,他們拿不出證據來指證,按常理,梁蕭也沒有必要這麼做,畢竟這麼做只會讓他面臨更多麻煩。
若是後者……一旦梁蕭查清獨孤辰投靠北胡,那獨孤家就麻煩了!
而且,獨孤家一直以來主張大周與北胡交好,如今也成了梁蕭拿捏他們的理由。
但眼下獨孤辰下落不明,梁蕭必然面臨獨孤家的責難!
「他在燕州已經站穩,咱們對付不了,只能將此事傳報京城!」
回到家中的獨孤家眾人怒不可遏,立即派人飛鴿傳書,通知京城的人員。
客棧里,秦勛坐在房中,看著密信,眉頭微皺。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名平平無奇的老叟,眼神卻有些焦急。
「秦勛,當初你向少帥投誠,提供的獨孤家和拓跋氏情報,讓冀北軍總計受益十萬兩白銀。現在你在梁蕭身邊,可有收穫?」
秦勛只是搖頭,感嘆:「此人行事沉穩,我必須謹小慎微,以免露餡,你們暫時不要打他的主意。」
老叟沉聲道:「少帥只缺一個天下大亂的機會,你也是燕趙遺民,理當為復國大業貢獻心力。」
秦勛鄭重點頭,道:「但我不曾見過少帥與道長真容。」
「時機成熟,二位自然會接見你。」老叟道。
秦勛略加思索,道:「你回去通知少帥,這梁蕭已經是女帝內定的大周帝君,看少帥如何應對。」
「什麼?!」老叟震驚失色,霍然起身,「此事有幾分保真?」
「十分。」秦勛斬釘截鐵道。
「我這便回去!」老叟不敢久留,倉促離去。
秦勛走出客棧,又去了一處民宅。
民宅里,一名精瘦的青年等候多時,見秦勛到來,一臉熱切迎進屋內。
「獨孤辰之事,梁蕭可有向你透露信息?」
秦勛環顧左右,發現還有兩名侍衛,向青年投去疑惑的眼神。
「這裡都是陛下的心腹,忠於北胡,你不必擔心消息外傳!」
秦勛仍是壓低了聲音,道:「告訴陛下,是冀北軍少帥龍無雙所為。」
「他這麼做,是準備陷害讓梁蕭和獨孤家死斗,再嫁禍北胡,好坐收漁翁之利?你又是如何得知?」青年大驚。
秦勛當即出示了冀北軍送來的密信:「對照一下筆跡。」
青年也取出自己的一封密信,對照之後,點頭道:「確實是冀北軍與我們聯繫專用的筆跡,至於是不是龍無雙本人,尚不確定!」
秦勛這才沉聲道:「他這一招,一石三鳥,梁蕭、獨孤家、北胡,皆捲入紛爭,唯獨冀北軍可以從中取利,送信那人還要我繼續攪亂時局。但他卻想不到,我只忠於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