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教廷來說,以神的名義,無論任何人他們都有權力審判其罪惡,哪怕是國王。
曾經和平繁盛的米利斯坦公國,正是亡於教廷的一紙決議書。
那份公開的決議認定國君萊爾德大公私下研究極其邪惡的暗之魔法,給予了所有正義一方締結聯盟共同討伐的戰爭藉口。
過去有記載的千百年歷史中,教廷與暗之魔法向來勢不兩立。雖然在大部分時間裡,依仗著光之魔法的教廷都占據著上風,但暗之魔法同樣給教廷帶來過慘痛的犧牲與代價。
可現在霍馬的話語卻無疑是在明晃晃地告訴他,教廷內部也並不是真的那麼上下一心、團結一致。
「你所說的那位大人和諾曼一直有聯繫?」
維恩不動聲色地問。
若果真如此,溫徹公爵府大概也早已進入對方視野了。
霍馬平靜地搖了搖頭,「這樣說或許有失恭敬,諾曼大人並非可成事之輩,我所效命的那位可不敢與其深交。僅僅只是鄙人憑藉著過去的一點交情,從而能與諾曼大人維持部分有限度的合作罷了。」
維恩聞言皺起了眉頭,「所以你的意思是,諾曼並不知道你背後是誰?」
「不錯。」男人毫不隱瞞,「人總是在追逐利益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有相同的前景便可並肩共行,又何必在意到底是誰在利用誰呢?」
霍馬停頓了片刻,才道:「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出現在這裡。」
「利益麼……不妨說說,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
在月光的照耀下,深沉的夜色以樹蔭的影子隔開兩界,蒼白與陰暗界限分明。
從維恩手心,淡淡的橙黃色光亮浮現,照清楚了這片樹林的一角。
雖然不如光之魔法那般絢麗聖潔,但最為精純的魔法元素在刺激之下仍然會努力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芒。
由暖色調的光亮映照,霍馬的臉部輪廓看上去較之方才的冷硬似乎也變得柔和了些許。
「您應該不是想給營地駐守人員傳遞信號吧?恕我冒昧地提醒一下,節外生枝對您並無好處。」他的態度反而愈加謹慎。
「我還沒有那麼蠢。」左右環顧,維恩又用土元素憑空製造出了桌椅,順便將小白放在了桌台上。
光禿禿的泥土表面被壓製得很平滑,不用擔心衣服上會沾染土屑的狼狽。
「無論多少次目睹他人恰逢其時的應用,我都由衷地認為土系魔法是野外最便利的魔法。」霍馬發出讚嘆,只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微妙。「諾曼還沒有死,對嗎?」
「或許吧。」維恩模稜兩可地回答。
這無疑是一次試探,看來教廷方面的人也掌握了一些關於暗之魔法繼承相關的秘密。
只要事先在繼承者體內預備好陰影之種,上一個暗之魔法師死去之後,種子裡積攢的負面能量很快就會爆發。
哪怕事先並沒有經過系統化的學習,僅僅憑藉本能,暗之魔法師產生的破壞性也足以彌補魔力運用技巧生疏的劣勢。一般的魔法元素在暗之魔法吞噬一切的特性之下毫無抵抗之力,無論之前使用何種元素,一旦覺醒暗之魔法,體內原有的元素力便會被它悉數蠶食,成為供它肆意擴張的養料。
維恩雖然能夠一定程度上模仿暗之魔法的流動方式,製造出外表相近的陰影,但小白給予的力量在本質上卻比暗之魔法要穩定許多。
「如果可以選的話,我其實希望自己是個火系魔法師。」維恩抬手示意對方就座,半真半假地說:「至少火焰看起來比土系魔法炫酷許多。」
「那就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見他主動邀請,霍馬也斂了斂衣擺,順勢在維恩對面坐了下來,雙手交疊於腹前。
「能夠隨心所欲選擇自己魔法類別的存在,大概也只有神明了吧。」
神明麼……
維恩若有所思地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見他朝自己望來乾脆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相信我,能在教廷的審判團動手之前提前見到我是您的幸運。」霍馬深色的眼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維恩。
略微沉默了片刻,維恩問道:「他們準備用什麼方式追蹤?」
霍馬的語速平緩,但卻莫名帶有一絲寒意,「教皇陛下有著神明的信任與寵愛,在教皇陛下虔誠的祝禱中,神諭將會昭示一切。」
教會揮舞著以神為名的大棒或許會令常人恐懼心驚、坐立難安,但維恩可不吃這一套。
「若真有那麼厲害,你和你背後的那位大人想來也沒有必要跑來找我一起自尋死路,不是麼?」他嗤笑道。
見維恩對此不為所動,他臉上的微笑終於更深切了些。「那是當然——」
他涼涼地說:「我們的機會就在於,教皇陛下並不能、也不敢輕易問詢神明的諭令。」
維恩不由得心底一沉。
不會吧,這教皇難道還真是個反派?
比
起別的,他首先擔心的問題反而是反派特有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管是非黑白先咬一口再說。這種人一旦對上很有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結果,自己倒沒什麼,可溫徹家族家大業大,若被教會集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再上演一次萊爾德大公眾叛親離的下場。
國王陛下表面上看似信任艾略特公爵,但幾家大貴族手中掌握的權勢卻一直是國王的心腹之患。若有機會名正言順地將溫徹家族掌控的勢力拆分剷除,國王陛下、甚至是家族長久以來的一些政敵想必都不會拒絕。
「教廷很快將迎來重組樞機院的最後期限,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大家為了解決問題總是很容易採取一些過激手段。」霍馬取下了自己頭頂的高帽,輕巧地置於兩手之間把玩。ъ
「所以,您可不要自誤。」
比起名義上擁有最高地位的教皇,樞機院才是教會真正的權力核心。在教廷內部的決議中,只要能獲得大部分樞機院成員的支持,哪怕是教皇的個人意見也無法與之抗衡。
所以對於任何一屆教皇來說,盡力爭取到最多的樞機院席位往往才是掌權的第一步,這比虛無縹緲的「神明寵愛」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