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子

  大雨如注。

  風把傘吹得傾斜，雨水落入地面又濺起朵朵水花浸濕褲腿，讓步伐更顯沉重。

  林招月一手護住胸前的相機，一手將傘握得更緊。

  雨太大了。

  林招月拐了個彎，朝小巷裡走去。

  老城區的房屋布局高低錯落，巷子裡淋不到雨。

  林招月一邊收傘一邊往巷子裡走，剛走沒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離她不遠處的牆根下坐著個少年。

  大概是淋了雨，發梢有些濕潤，垂落下來遮住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顴骨和嘴角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色，隨意擱在身側的手臂上也有好幾道口子，此刻正一點一點地往外滲著血。

  徐見青。

  林招月握緊了手裡的傘。

  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他。

  林招月收回視線，拿著傘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

  巷子狹窄，林招月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貼著牆邊走，傘上的雨水順著傘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在乾燥的地面留下一條濕漉漉的彎彎曲曲的水漬。

  徐見青的目光落在她被零星幾點泥垢弄髒的白色帆布鞋上，並沒有抬頭看她。

  涼風從巷子裡鑽了進來，吹走少女走過後身上留下的絲絲甜味，留下陣陣涼意。

  巷子裡又恢復到了一開始的安靜狀態。

  除了乾燥地面上那條彎彎曲曲的水漬，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徐見青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另一隻手撐著地面準備起身。

  帶著泥點的白色帆布鞋卻又突然在這時出現在他面前，緊接著，一隻白皙細膩的手也伸到了自己眼前，手心裡躺著一盒創口貼。

  徐見青抬頭，對上一雙明亮又靈動的眼，眼尾微微上揚，眼波流轉，嬌俏喜人。

  琥珀色的眸子澄澈透亮，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沒有什麼情緒。

  徐見青收回視線，放棄起身的動作，坐回地面拍了拍手上的灰。

  「走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很好聽，說出的話卻讓人心裡生寒，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抗拒疏離的氣息。

  他的眼睛被額前的大半頭髮遮住，林招月看不清他。

  唯獨左眼眼下那顆暗紅色的小痣在他此刻蒼白臉色的映襯下尤為顯眼。

  林招月第一次遇見他時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眼下的這顆小痣，只是當時和現在的心境完全不同。

  林招月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蹲下身子，將創可貼放在他手邊，頓了一下，把另一隻手裡的傘也放在了他身邊。

  「我讓你走……」

  徐見青的語氣里有了一絲不耐煩，話說到一半不知為何卻又戛然而止。

  他的視線落在林招月的左手手腕上，睫毛輕輕顫了顫。

  林招月的手腕上戴了一條很精緻的玉石手鍊，手鍊末端吊著一個瑩白色的月牙吊墜。

  隨著風和她手上的動作在空中晃啊晃。

  林招月沒理會他，放好東西後便站起身，看都沒再看徐見青一眼，不帶任何留戀地轉身走進巷子深處。

  走開就走開。

  林招月抬頭看了眼巷子上方的老房子，陽台上掛著著的毛巾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徐見青，我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