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醇厚的聲音，如此自然地向她說出那句「抱歉」，讓虞漾沒忍住怔了怔。
他為什麼……跟自己道歉？
靳無舟看著小姑娘出神的模樣，無聲喟嘆，聲音低柔地又重複了一遍：「抱歉。早上，我不是那個意思，讓你不開心，非我本意。」
虞漾眼神微動，抿唇：「該道歉的是我，早上，是我太過激了。」
想了想，她唇角輕扯，眼神里再沒了先前的防備和厭惡：「也謝謝靳先生的關心。」
誤會解開了，她卻還是沒說自己為什麼背著公司兼職做模特。
靳無舟識趣地沒有多問，虞漾轉身進了包廂，為了不讓人誤會多想，靳無舟特意又等了幾分鐘才進去。
兩人表面上看著是第一次認識，厲雅和賀璉也沒懷疑。
這樣的飯局，無怪乎就一個目的——給藝人拉投資，讓藝人在大佬們面前露個臉，留個印象，以後遇到事情了能找人說上話是更好。
但魏漪今天鴿了，厲雅本來也沒打算再為她那部新電影拉到賀二少的投資，只想著這位爺能消消氣，別為難她們這些打工人就好。
同時還要注意別讓虞漾出事兒。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賀二少身邊那位似乎不喜歡喝酒，出去了一趟，叫人把酒都撤下了，換成了茶水，全程聊的也只是一些商務問題，極有分寸感，虞漾不時地搭兩句腔，神態逐漸放鬆。
只是靳無舟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等她借著側身拿紙巾的動作看過去時，他卻又端正地坐著，垂眸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賀璉說著話，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但當她想吃某一樣菜時，只是看了一眼，菜就「剛好」轉到了她面前，餘光里，只有靳無舟的長指不經意地按住了旋轉桌面。
虞漾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垂眸只當是什麼都不知道。
男女關係中，最忌諱的就是多想，她從前吃了虧栽了大跟頭，最是明白這種時候該做什麼。
一場飯局就這麼安穩地結束了，要離開之前，一直安靜的靳無舟卻忽然看向虞漾：
「新電影的事兒，我投資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在虞漾詫異的眼神中，男人唇角微彎：
「只是投資。」
沒頭沒尾的解釋，虞漾卻聽懂了——只是投資，沒有別的意思，別像早上那樣誤會了。
*
直到離開會所，虞漾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靳無舟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投資？
明明全程沒有提到半分跟電影有關的事情。
「虞，虞漾。」
厲雅腳下飄忽地走出會所，看著旁邊好心扶著她的虞漾，還沒反應過來。
「剛才那是，是靳家主？年僅二十九就掌管整個靳氏商業帝國的靳氏家主，商政兩界都數一數二的人物靳無舟？！」
厲雅說完，自己先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剛剛，居然跟靳家主同桌吃飯，還說上話了！
還拉來了靳家主的投資！
哦對了，投資！
厲雅小心翼翼地看了身側的虞漾一眼：「那投資……」
虞漾看懂了她的糾結和抱歉，心中卻是毫無波瀾：「今晚原本就是給魏漪的新電影拉投資的。」
至於她？
不出意外的話，她三十歲之前是演不了戲了，能在那之前把寧家的錢還上就不錯了。
想到這兒，虞漾嘴角輕扯了一下，笑意不達眼底。
「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這邊離她租的城中村小房子太遠了，打車都是三位數打底，她捨不得，但這邊都是高級消費區，不會有什麼共享電動車讓她掃。
在虞漾上了厲雅的那輛綠色的五菱繽果後，一輛黑色卡宴才從陰影中緩緩開出來。
靳無舟坐在車裡，看著小繽果消失在視線中，眸色微暗。
想幫她，想靠近。
想讓她想起自己，這樣，兩人就有更多的話題了。
他不想看到她眼裡的陌生疏離，還有那不知遇到了什麼，才生出的警惕。
還有，這樣陪酒拉投資的事情，到底發生過多少次？
今天幸好他來了，如果他沒來，如果下次又發生這種事，對象卻不是他……
靳無舟不敢想。
他完全沒想過，虞漾被現實和骯髒扯斷傲骨，沾染污泥的可能。
光是想想，心口就窒悶到無法呼吸。
別急……
靳無舟告訴自己。
不要太心急，會把她嚇到，好不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別再發生今早那種事。
靳無舟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讓紛亂的思緒慢慢沉靜下來。
賀璉吊兒郎當地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門口專屬靳家主的卡宴，笑嘻嘻地就跟了上去：
「喲，嘴上說著先走了，不還是在等兄弟嘛！」
這廝，還是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
拉了拉車門，嗯？拉不開？
賀璉笑容微僵，看向靳無舟：「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這是？」
怎麼了怎麼了？這車高貴得連他都不讓上了？！
靳無舟睨了他一眼，面上是明晃晃的警告：「以後不准打她主意。」
他沒忘了，人是賀璉這騷包叫來的，若今晚來的不是他……靳無舟不敢想。
警告完，靳無舟無情地升上了車窗離開，只給賀騷包留下一頭霧水。
「誰？我打誰主意了？那姑娘我也是第一次見啊！」
他冤枉啊！
賀璉撓撓頭，總覺得還有什麼忘了說，等上了自己拉風的跑車後才猛然想起來，靳無舟說要投資的新電影，不是剛才那姑娘的，而是魏漪的！
「我是不是完了？」
沒人搭理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虞漾崩了一天的精神在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終於得了放鬆，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還有旁邊月寶給她做的陶瓷小橘貓，心情又好了幾分。
她拿起手機點開聊天框，打了一行字後，想了想，又刪了。
算了，等到時候工資拿到手了，再跟月寶說這個好消息，不然要是出點什麼意外……兩個人都白高興了。
人的預感有時候就是那麼准，尤其是在壞事上。
第二天鬧鐘還沒響，厲雅的電話就打來了，沉重的語氣讓虞漾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虞漾，你……來公司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