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歸鄉與休整

  硝煙如厚重的帷幕，緩緩落下，前線終於從戰火的喧囂中掙脫，重歸往日的寧靜。我們這些在戰火中摸爬滾打的戰士，終於迎來了歸鄉的契機，踏上了那魂牽夢繞的歸途。這一路，我的內心仿若一片洶湧的海洋，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翻湧，似一團怎麼也解不開的亂麻。近鄉情更怯，越是一步步靠近那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農村老家，我的心就越是如同揣了一隻瘋狂蹦跳的兔子，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當雙腳踏上故鄉的土地，我看到那蜿蜒曲折如同蛇行的鄉間小道，小道上的石子和泥土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錯落有致卻又充滿生機的農田，一片片綠油油的莊稼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跳著歡快的舞蹈；還有那裊裊升騰、如夢如幻的炊煙，從煙囪中悠悠升起，逐漸融入那廣闊無垠的藍天。這一刻，心中那沉重如山的疲憊感似乎在瞬間減輕了許多，仿佛有一雙無比溫柔的手，輕輕拂去了我心頭積壓已久的陰霾。然而，那種既期待又害怕的矛盾情緒卻始終在心頭縈繞，如同一片怎麼也揮之不去的陰霾。我害怕自己在戰火中變得滄桑憔悴的模樣會讓親人們心痛不已，害怕自己已經與這寧靜樸實的鄉村生活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個在異鄉漂泊太久、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怎麼也找不到回家的正確路徑。

  走進家門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父母那滿含關切與驕傲的眼神，那眼神中飽含著無盡的思念與深深的牽掛，猶如兩道溫暖的光，直直地照進我的心底；還有那個少年那興奮中又帶著些許陌生的目光，陌生里卻又透著難以掩飾的敬仰。我的眼眶瞬間濕潤，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我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堵住，所有的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刻化作了一個緊緊的、飽含深情的擁抱。

  我在家停留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段珍貴的日子裡，我全心全意地融入了鄉村生活。

  清晨，公雞那嘹亮的打鳴聲宛如天然的鬧鐘，撕破了村莊的寂靜，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我也會隨著這清脆的聲音早早起床，然後跟在父母身後，一同前往雞舍里撿雞蛋。那些剛剛產下、還帶著母雞體溫的溫熱雞蛋握在手中，有著一種讓人無比踏實的觸感，仿佛我握住的不是雞蛋，而是生活最本真的真諦。我小心翼翼地將雞蛋一個一個放進籃子裡，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這份珍貴。

  白天，我緊跟父母的步伐，一起走進農田裡辛勤勞作。除草的時候，我蹲在田壟之間，眼睛緊盯著地面，仔細分辨著雜草和幼苗，然後用手輕輕拔掉那些影響莊稼生長的雜草。汗水不斷地順著額頭滑落，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腳下的土地上，瞬間就被這片肥沃的土地所吸收。施肥時，我背著那沉重的肥料袋，每邁出一步都顯得格外艱難，但依然堅定地均勻播撒著肥料，努力讓每一株莊稼都能得到充足的滋養，仿佛在為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注入源源不斷的生命活力。澆水時，我手持水管，全神貫注地看著水流緩緩滋潤著土地，感受著生命之源對大地的慷慨饋贈，那汩汩流淌的清水，如同大自然母親最溫柔的撫摸。

  有那麼一次，我們一家人一起去集市上售賣自家種植的蔬菜。我在一旁積極地幫忙稱重、算帳，忙得不可開交，卻也樂在其中。我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秤砣的位置，確保給每一位顧客稱得準確無誤，每一次移動秤砣，都承載著滿滿的誠信和真心。父親總是憨厚地笑著，露出一口被歲月熏黃的牙齒，那笑容里滿是樸實與真誠。他那雙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擺弄著蔬菜，熱情地向顧客展示著自家蔬菜的新鮮與優質，嘴裡還不停地誇讚著：「這可都是俺們自家地里種的，新鮮著呢！」母親則在一旁細心地整理著攤位，眼神中透著樸實和熱情，她時不時用衣角擦一擦額頭上的汗珠，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午後，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我會主動幫著母親在院子裡晾曬衣物。我把一件件洗淨的衣服用力抖開，然後仔細地掛在晾衣繩上，看著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如同舞動的精靈。有時，我也會和母親一起坐在樹蔭下，拿起針線，縫補一些破舊的衣物，那細密的針腳里，縫進的是對生活的珍惜和熱愛，每一針每一線，都蘊含著對過往歲月的懷念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許。

  傍晚時分，我會跟著父親前往河邊捕魚。我們劃著名小船，緩緩地在平靜的河面上行進。父親熟練地撒下漁網，那動作流暢而優美，仿佛他與這條河流已經達成了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我則在一旁緊張而又充滿期待地等待著收穫，眼睛緊緊盯著水面，心中充滿了急切的盼望。當漁網拉起，看到活蹦亂跳的魚兒時，我們的臉上都綻放出喜悅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璀璨的晚霞，照亮了整個河面，也照亮了我們的心靈。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裡。如水的月光輕柔地灑在我們身上，宛如一層薄薄的銀紗。我們一邊不停地扇著扇子，驅趕著惱人的蚊蟲，一邊傾聽著父母講述村裡的新鮮事。少年總是充滿好奇地問我關於前線的種種經歷，我會精心挑選一些不那麼殘酷的故事講給他聽，看著他時而緊張、時而驚嘆的表情，我的心裡充滿了溫暖和欣慰。

  還有一次，家裡的老母豬生下了一窩可愛的小豬崽，一家人為此忙前忙後，精心照料。我跟著父母一起準備豬食，認真打掃豬圈，努力給小豬崽們創造一個乾淨舒適的成長環境。父親蹲在豬圈旁，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小豬崽，臉上洋溢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這一窩長得可真壯實，將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他那雙粗糙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小豬崽，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慈愛。母親則在一旁忙碌地準備著豬食，雙手不停地攪拌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時不時抬頭看看豬圈裡的情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朵，燦爛而又溫暖。

  鄉村的生活雖然簡單平凡，卻充滿了真摯的情感和淳樸的民風。人們之間相互幫助，互相關心，沒有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在這裡，時間仿佛變得很慢很慢，讓人可以靜下心來，慢慢感受生活的真諦，細細品味生命的純粹與美好。

  一個月後的一天，陽光格外明媚，天空湛藍得如同一塊純淨的藍寶石。我正在院子裡忙碌地晾曬剛從地里收回來的糧食，那金黃的穀粒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顆顆璀璨的金子。突然，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打破了院子裡的寧靜。我快步走去打開門，看到是村裡的郵差，他滿頭大汗，手裡緊緊拿著一封信遞給我。我的心猛地一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一種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我知道這可能是部隊來的消息。我顫抖著雙手打開信封，果然是部隊的召回通知。信中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我的心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信中提到，鑑於我在前線的英勇表現和出色的領導能力，我將升任為排長。

  那一刻，我的心情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既有即將回歸部隊、再次為國家和人民奉獻的強烈使命感，又有對溫馨家庭和親人的深深不舍。父母和少年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們的臉上既有為我感到驕傲和自豪的神情，也有難以掩飾的擔憂和不舍。但他們都明白，這是我的責任和使命，是我必須去堅定走下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