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7章 骨出何方
誰也擋不住，誰也不願冒著被一劍斬斷魂魄的危險去出手多管閒事。
可是，在這場間，最不該出手的那個人，他竟然出手救下了女樊。
百里安並未回答擎翱的問題，他泛著寒氣霧色的豎瞳雙眸正逐漸恢復成正常的圓。
唯有頭頂那對散發著璀璨如星芒的龍角不曾黯淡失輝。
撐在膝蓋手掌微一發力，百里安起身而立，身上玄衣兀自滴落著鮮血，銀髮、琉璃目，勾起鋒利薄唇一笑時，竟是給人帶來一種難以明喻的凌虐美。
「諸位心中逆賊邪魔，出手救護崑崙神主，便認定其神主與他暗有勾結，可眼下，他亦出手相護此女，諸位覺得，勾結者究竟是誰？」
眾仙朝著女樊投去懷疑的異樣目光。
面容蒼白的女樊眼底閃過一瞬的慌亂，她滿目陰鬱的後退兩步，與擎翱拉開距離。
她冷冷一笑，道：「我乃古吟國帝姬，上古真仙血脈，放著清貴的身份不要，又怎會如此愚蠢，與此等萬世沉淪的邪徒為伍。」
此言暗喻，她非妖族，身歸大統，未來光明無限，出身非凡，自是沒有任何意義與邪魔參和在一起。
而對於眾仙來看，以著她的身份處境，的確如此。
而且，身負邪心者，又怎能夠斬出那般至聖一劍。
那一劍雖未落在娘娘身上分毫，可眾仙卻分明感受到，若那一劍斬實，便是娘娘那半妖聖之身，也能夠被斬得淨化而去。
古吟國盛名在外，若無實質性證據，此等污水卻也不是隨便能夠潑得。
那擎翱分明就是一副黃雀在後的模樣，行事詭譎難測，誰也不知道他做出每一步行動的真實目的何在。
當即便有人出聲維護道：「可笑！爾等一丘之貉，狼子野心，是殺是救，皆藏陰險心思。
爾等內鬥，可莫要隨意攀誣我仙族帝姬！」
仙族帝姬攀誣不得，那退居天外之天，封海護佑他們百萬年余載的聖人娘娘便可以隨意攀誣、惡意揣度了？
百里安並未反駁那人的怒叱之言。
此刻他對滄南衣越是維護，便越是會覺得妖仙一族存有與他這樣的妖邪勾結異心。
擎翱淡淡笑了笑，也不反駁百里安對他與女樊之間的關係臆測。
他自是不可能同百里安說，女樊那一劍，斬的並非是她的劍，而是在幾十萬年以前，曾屬於他的劍與骨。
他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神主，名聲顯赫，雄才偉略，劍術可通幽神之境，自意氣風發的巔峰時期，誰也不曾知曉，他曾身修一臂至尊聖骨，有著斬妖滅魔無上之力。
奈何，他身接封印邪神重任，至此劍之一道就此荒廢止步下來。
封印邪神，主修心境，舍了劍道，亦是他生前莫大遺憾。
自接任邪神之前，他並非是沒有預測到，自己的身心是否有遭受邪神之力的精神污染。
那一臂至尊劍骨，修之不易，乃是他畢生的心血。
故此，在以一心淨土接受真祖邪神之前，他斬斷右臂，自取劍骨，封存於唯他知曉的東勝神州禁地。
未得污染的劍骨，見證了他曾經的榮耀與歷史。
那份乾乾淨淨，可一劍定乾坤的少年神主傲青，曾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的證明。
只是事已至此，前塵往事皆非，大夢一場，心境經歷這千變萬化的紅塵之劫，他從裡到外，早已面目全非。
對曾經這個小心翼翼，擦拭地寸塵不染的劍骨，如今卻也能夠心安理得的加以利用，隨手贈予女樊這樣有用的棋子而用。
時隔多年，兩世生死蒼茫。
再見這驚艷萬古的斬妖一劍，可笑可悲的是，他早已心無波瀾。
他慢慢側過身子，看著眼神躊躇，不知該作何行動的眾仙們，淡淡一笑，直接言明了百里安的打算，可言辭之間，卻也又有幾分推波助瀾之意，半真半假。
「此妖龍欲成妖仙大聖之體，他意圖在為助娘娘淨渡劫期，劫期過後，身清道明，卻會陷入前所未有的虛弱期，正是此龍下手奪取娘娘神源的大好時機。說到底……」
他莞爾一笑，頗有幾分看戲的意思，道：「共謀者，未必不能螳螂互捕。」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但未過多久，終於有人有所動作了。
數十名修為氣息不俗的仙士率先而出，各自召喚出赤光灼灼的仙器，目標卻並非是百里安、亦非是崑崙神主滄南衣。
而是那凍結出一層血冰晶面的血池。
如今娘娘渡以劫期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進入聖域之門。
如今青玄女官已無開啟大門之力，然此妖龍，卻有手下眾多，不知是否能夠填滿這泱泱血池。
可一旦能夠填滿，開啟聖域之門，由他成功奪取了娘娘神源，成功煉境大成，這萬古妖仙成聖之身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意味著他便成為了第二個滄南衣。
最可怕的是，此妖龍能夠擁有著滄南衣的境界修為，但他卻又並非是滄南衣。
眾人對滄南衣的態度雖是懷疑大過於信任，但這百萬年無人能及的功績卻並非作假。
她卻有庇護蒼生之力，但凡換了另外一名妖族來做她這位置。
六道絕難維序百年和平。
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百里安淡淡掃了擎翱一眼，「多嘴。」
擎翱卻是抬眸掃了一眼這天上如同烏雲堆積的妖族，耳畔聽風，亦是能夠從那風聲里，聽到自山野四林里匍匐刨爪而來的成群凶獸。
他輕嘆一聲，道：「本道自詡生了死，死了生，兩世城府心機，世間鮮有人能及，可今時今日，屬實沒有想到，小友在如此條件環境之下，竟還能夠培育出這麼多妖族出來，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妖族出自於黃金海吧？」
饒是心性冷漠如他，此刻也難掩眼底驚惑之色。
這根本不是人能夠做到的。
他聲量不大，可每個字卻如一記記驚雷般猛然砸在每個人的耳朵里。
尤其是輕水、青玄二女，她們瞪圓雙眸，那黃金海三字言說出口，無疑叫她們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自神罰試煉結束，其林其海，於那屍花彼岸里，再未見一隻惡妖。
山中有祭師先知推演預測，說黃金海誕生惡妖饕宴的惡命，自知終結於今夕大亂潮音之中。
亦有人說，娘娘這一身劫期，皆未撫平鎮殺那海中億萬生靈的因果命運所得而來。
可不曾想，原是海中惡妖們，竟是潛藏在了崑崙山中。
竟無人察覺到半分異樣？
如此說來，那妖龍莫不是也是出自於黃金海。
場面一下子變得騷亂起來。
關於黃金海惡妖饕宴的恐怖傳言，仙界眾人是有目共睹的，能夠將娘娘生生耗在此方外之境百萬餘年的存在，那自是比開天創世時的大天魔時期更為恐怖絕望。
惡妖之凶名，比起人間妖族，更甚千倍萬倍不止。
若是讓他當真奪了娘娘神源，其威脅程度怕是比那舊神主還要可怕得多。
眾仙再也按捺不住，有人跟上那十幾名仙士一同沖至血池之上，各自施展畢生所學，開始攻擊摧毀血池。
雪地沙沙，厚重的利爪在雪地間快若疾影，留下數道鋒利的爪痕，龐大的獸驅為那森然的妖氣所包裹著，唯見一雙雙碩大的獸瞳在風雪中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光輝。
那衝上血池的仙族修士只覺頭皮一緊，莫大的危機襲上心頭，尚未反應過來，腰部傳來一陣恐怖劇痛，什麼都來不及看清楚，只感受到那厚重的鼻息熱氣撲面而來。
再睜眼時，鮮血從五官瘋狂溢出，掙扎著轉動眼睛珠子，才得以看清，竟是形態各異的巨大妖狼，狼口已經深深橫咬住他們的身體，攔腰咬斷。
唏哩呼嚕的鮮血染紅森然的獠牙，一雙雙碩大的雙瞳在寒夜裡，散發著戾意凶光。
數以百計的妖狼身軀龐大，咬著半死不活的修士身軀，腦袋一甩，便將他們甩到一邊，鮮血染紅厚厚的積雪，散發出熱騰騰的血肉的氣息。
在寒夜冰雪裡，這厚重的血肉味道，對於狼族而言，無疑是極具誘惑的美食。
可它們再咬死這些散發著靈血香氣的修士身軀不敢一絲興趣，刨動著巨大的爪子，紛紛躍至血池之上，它們以利爪劃破腿肉，妖血泊泊流出，竟是紛紛血獻於那池子之中。
眾人不寒而慄。
妖族千萬，唯有狼族不服管教，最難馴化。
便是異族的一方妖王，都難以將成群結對的一族妖狼馴化得完全聽命。
可這數以百計的妖狼，卻是在眾人的眼前，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馴服以及整肅性。
那隻妖龍，竟是能夠將黃金海內的惡妖，馴化如家犬一般如此聽話！
如此看來，此妖龍在黃金海中的權利等級，怕也是與那真祖邪神旗鼓相當了。
莫說那些仙族修士了，便是輕水、青玄二女見此一幕，亦是感到心中惡寒，心中如被寒霜罩住，一派冰涼。
崑崙山不怕外敵，可黃金海如噩夢般束縛著崑崙山這麼多年，如今得見那海中凶獸竟能如此整齊劃一地聽命於一個首領的命令而行事。
更令人心生絕望的是，這首領的智商明顯高過於尋常之人。
對上如此噩夢般的敵人，娘娘又被他盯上，窮途末路的崑崙山，可還能迎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