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者

  一個記者拿著一個蓋著黑布的籠子走進大廳，對前台說道：「您好，我想看望一下6號房間的患者。我是他的兒子。」前台的小姐仰頭看看天說道：「天要下雨了。請跟我到這邊來。」記者來到房門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了牆壁被塗成白色的空間。他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獨生子」，腦中一片混亂。記者把罩著布的籠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對他說話，卻並沒有張開嘴：「我是來救你的。」不知怎的，一股洶湧的喜悅之情湧上他的心頭，看著那位記者把手放在籠子上，慢慢掀開了黑布——

  他從這意味不明的夢中醒來。他仍然處於這白色的監牢中。他起身，撫摸著四周白色的牆。鎮靜劑的藥效還沒過，讓他沒有砸牆怒號的願望。他要被困死在這裡了。絕望地念頭蔓延到頭腦的各個角落。讓他想乾嘔。

  門外有人抬高了聲音說：「雷歐提斯，有人來找你。」

  薇拉大嬸拎著菜籃子與簡婆婆嘮嗑。

  「聽說了嗎？附近的威爾遜街發生了一起車禍。」

  「死人了嗎？」

  「沒有。那車到處亂開，大伙兒都躲得遠遠的。最後那車徑直撞到了電線桿上，鬧劇才收場了。」

  「那人是喝高了還是磕嗨了，到處亂撞。」

  「不清楚，他受了點傷，送到醫院去了。」

  「你說，他會不會是有點精神不正常？」

  「還真有可能，彼得醫生說他後來轉到精神科去了，打了劑鎮靜劑後才安靜下來。」

  「彼得醫生最近還好吧？」

  「哪能好。他妻子過世後他一直很悲痛，整個人都憔悴了。」

  「造化弄人啊。這麼好的先生，這麼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

  他侷促地坐在沙發上。這是他第一次從那個該死的房間裡出來。他貪婪地注視著會客廳里的一切：檯燈、鉛筆、書架、沙發、地毯。稍微自由的空氣是多麼美好。待他看清來客時，他卻驚訝地張大了嘴：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夢中的「兒子」。

  「您好，懷特先生。我是奧迪斯，一名記者。我想採訪一下您，關於這次事故。」「請坐吧，記者先生。」奧迪斯扶著椅子的扶手坐了下來：「懷特先生，叫我奧迪斯就好。」

  他疑惑地盯著他，夢境怎麼可能預示現實？他從沒有和女人上過床，所以面前這個人也一定不會是他的種。他一定是出身於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庭，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也許這只是巧合罷了。

  「奧迪斯，你有什麼問題想問嗎？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其實比起記者，他有更多的問題。自從他遇見那個怪物後，他再也不能確信什麼發生過、什麼又沒發生過。所有的記憶像拼圖一樣被打碎了，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怪物是真實存在的嗎？他不自覺地摸向脖子上包紮好的繃帶。這是怪物造成的傷口，還是破碎的擋風玻璃劃出的口子？他不是很確定。

  奧迪斯注意到他這一動作。「您是什麼時候受傷的？」「前兩天吧，也許是擋風玻璃劃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那次車禍嗎？」「我想是的。」「是什麼導致了這場車禍的發生？」「我……我有點記不清了。可能我撞到了頭部，意識有些模糊。」「您知道自己的精神病史嗎？」「醫生說我有焦慮症。」「是的，先生，這與我得到的信息吻合。但是……恐怕焦慮症發作並不是事故的起因。」「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奧迪斯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您認為這會不會是神秘生物搞的破壞？」雷歐提斯心裡一驚。「我不知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您近幾天又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怎麼，我要把開車撞人的事告訴你嗎？雷歐提斯把臉埋進雙手中。「我……認為沒有。一切都很正常。」他抬起頭，看見奧迪斯仍是滿臉溫和的笑容。「好的，先生。十分感謝您的配合，我過幾天會再來看望您的。」「為……為什麼？」「我們報社的編輯堅持如此。這可是不小的新聞，雖然……很抱歉我將您的痛苦看作一個熱點頭條。」「沒關係。你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那我就先走了，懷特先生。祝您早日康復。」

  會客廳里只留下他一個人。祝我早日康復，他心想。他感覺到藥效快褪去了。彼得醫生進了門，把他帶回那個白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