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站住!」
「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曹國公府內,一片雞飛狗跳。
要是旁人聽到這兩句話,並不覺得奇怪。
無非就是曹國公揍兒子罷了,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事實真相卻完全相反。
此刻李弘壁正拎著一根木棒,追得李景隆上躥下跳。
「吾兒!」
「聽為父解釋啊!」
「你可只有為父這一個爹……」
李弘壁是真的有些生氣,拎著大棒槌追了李景隆一宿。
這個天殺的老紈絝,在朱棣面前還敢抖機靈,想試探一下人性。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朱棣會放你離開朝堂才怪,平白引起永樂大帝的忌憚與猜疑。
朱棣什麼人物,會惦記你們那點舊情?
他殺的香飄飄南臣排起隊來,都可以繞金陵帝都城好幾圈了!
「哎哎……」
「錯了錯了,為父知錯!」
「吾兒大人有大量,繞為父這一回吧!」
李景隆看著李弘壁手裡的大棒槌,眼皮忍不住一跳,開始左顧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逃跑的最佳路線。
這根獨苗不知道怎麼了,投河自盡不成後性情大變,人是變聰明了,可是也越來越暴躁了。
嗯,太過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國公府下人此刻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畢竟兒子揍老子,這種事情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那可都是大新聞啊!
倒反天罡,父辭子笑?
李弘壁目光掃過,所有下人全都嚇得低下了頭。
「國公府內的事情,不可外傳,勿謂言之不預!」
一眾下人立馬跪倒在地上,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忠心。
他們都是曹國公府的家僕下人,世世代代都與曹國公府綁定在一起。
要是生出什麼以下犯上的事情,主家甚至可以直接打殺他們,連朝廷都不會過問。
眾目睽睽之下,李弘壁也不好發飆了,氣呼呼地走進了房間。
李景隆見狀立馬起身,擺出曹國公該有的架子,惡狠狠地訓斥了一眾下人,隨即這才硬著頭皮走進了房間。
「按照你所說,朝廷聖旨應該要來了。」
談及正事,李景隆也收斂起了紈絝姿態,正襟危坐神情肅然。
畢竟此事關乎到他老李家能不能破開死局,保住自家這曹國公爵位。
沉默半晌,李弘壁語出驚人!
「爹,這次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李景隆聞言大驚失色,堅決反對道:「絕對不行!」
「你是為父唯一的兒子,絕不能以身犯險!」
李景隆態度很是堅決,罕見地挺直了腰板。
「為父此去,若是事敗,死就死了,想來皇上也不會再苛責於你!」
這是李景隆的心裡話。
他這輩子,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了,甚至還指揮過五十萬大軍出去浪了一把。
嗯,雖然結果不怎麼好,但畢竟是南軍主帥不是?
「兒吶,為父這條命,不值錢!」
「人嫌狗厭的東西,死了也就死了,反正為父也沒什麼遺憾了。」
「但是你不一樣啊,你還年輕得很,還有大好時光,還要為我老李家傳宗接代,絕不能出什麼閃失。」
聽見這些話,李弘壁心中忍不住一暖。
此獠雖然不成器,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紈絝,但他對自己兒子是真好。
父愛如山!
「爹死了不打緊,反倒是給你掙了條生路。」
「吾兒記得多納個十幾房小妾,早日為我老李家開枝散葉,如此為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父愛如山體滑坡!
十幾房小妾?
你把親兒子當種馬啊!
「爹,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李弘壁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此次出使梅殷軍,是你我父子的唯一機會。」
「如若失敗,你倒是死了,可也改變不了什麼。」
「反倒是那些朝臣會抓住機會,繼續攻擊我曹國公府,到時候扣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皇帝也會順勢削了我老李家的爵位,從而平息民憤民怨。」
「這……這……何至於此啊!」李景隆臉色慘白,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大明王朝就是容不下他,容不下他曹國公府!
「建文舊臣容不下你,因為你一戰葬送了南軍精銳!」
「靖難功臣容不下你,因為你曾率軍殺了他們的親朋好友!」
「永樂皇帝容不下你,因為你這位南軍主帥就不應該活著走出戰場!」
「現在,你明白了嗎?」
李弘壁面無表情,神情很是冷漠。
李景隆聞言如遭雷擊,癱軟在了椅子上面。
「所以這次機會,對我父子而言,極其重要。」
「只有成功招降了梅殷,向朱棣展現出你的價值,你我父子二人才有活路!」
「但這裡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還是讓兒子親自來吧!」
李景隆沒有吭聲,神情落寞無比,好似已經默認。
良久之後,他才淚眼婆娑地看向李弘壁。
「我兒,咱真能做成嗎?」
「不成功,便成仁!」
正當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喧譁。
「公爺,公爺……」
「宮裡來了欽使,陛下有旨意!」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堅定。
李景隆深知他已經沒有了退路,罕見地挺直了腰板。
「開中門,焚香備案!」
片刻之後,李景隆率府內眾人跪倒在香案之前。
宣旨宦官高聲宣讀了聖旨,內容正是敕封曹國公李景隆為欽差特使,出使梅殷軍行招撫事宜,與李弘壁所料不差。
宣讀完聖旨之後,宦官急忙上前將李景隆給扶了起來。
「公爺快快請起!」
「有勞公公了。」
李景隆也是個雅人,習慣性地往宦官手裡面塞銀子。
但是這一次,宦官卻是連連拒絕,甚至帶上了諂媚笑容。
「公爺,這是陛下讓小人帶給您的,不可被旁人看到!」
宦官取出了一封書信,鄭重其事地遞給了李景隆。
李景隆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
有了這封寧國公主的家信,他們此次出使梅殷軍心中就有底氣了。
送走了宣旨欽差,父子二人回到房間,完善著接下來的計劃,確保沒有什麼疏漏之處。
「爹,你要記住,底牌不可亮的太早。」
「所以這封家信……」
李弘壁下意識地拿起書信,告訴李景隆使用這張底牌的時機,然而下一刻他卻臉色一變,神情駭然地看著手中書信。
「吾兒,怎麼了?」
「這封家信……」
「怎麼?難道有問題?」
「是用血寫的!」
李弘壁臉色蒼白地吐出了這句話。
他分明聞到了一股鐵鏽味,充斥鼻腔,令人作嘔!
李景隆身子一顫,滿臉驚恐之色。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只覺得一股寒氣湧上心頭。
染血的家信,
那會是誰的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