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很興奮。
因為他幹了一件大事!
李弘壁臨走之前,跟紀綱留下了一道後手。
這道後手就是,若他們父子二人一個時辰後,還是不見蹤影,那紀綱就要想辦法離開驛館,然後救出被梅殷關押的黃彥清,直接將其逼反,引爆淮安軍的內部矛盾!
淮安軍存在內部矛盾,李弘壁早有所料,這就是梅殷當年按兵不動的原因。
而城門遇刺事件,梅殷對黃彥清的處置,恰恰作證了這一點!
於是李弘壁留下了這道後手,直接讓綱子去把淮安軍表面和睦的遮羞布撕碎!
到了這個時候,梅殷就必須要做出抉擇了,或者說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畢竟在黃彥清等人眼中,他們的梅大帥本就「身懷異心」,此刻更是在宴請李景隆等人,這不是想要投敵是什麼?
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而此戰過後,梅殷別無他法,只能選擇投降朝廷!
這就是李弘壁的計劃,說不上光明正大,反倒是極其陰損卑鄙。
偏偏紀綱就喜歡這個計劃,刺激而又有效!
只要成功完成了任務,梅殷率軍歸降,皇帝陛下得到了滿意的結果,過程自然不重要了。
於是乎在艱難等待了一個時辰後,紀綱就開始行動了。
毫無疑問,驛館裡面,淮安軍布置了大量眼線監視,驛館外面,還有大量淮安兵馬駐紮,就是防止這一千禁軍驍勇突然發難!
但這絲毫難不倒紀綱。
這位日後凶名滔天的錦衣衛指揮使,永樂大帝的頭號鷹犬,又豈會沒有點過人的本事。
紀綱先是當著驛館眼線的面兒,與一眾禁軍開懷暢飲,喝了個酩酊大醉,被親衛抬回了房間裡面。
緊接著紀綱就與一名體型相仿的親衛互換身份,親衛偽裝成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紀綱則偽裝成親衛來到了親衛房間。
畢竟淮安軍眼線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紀綱這個禁軍千戶身上,對於其他禁軍精銳,倒是監視得沒那麼嚴密。
以紀綱的身手,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很輕易就離開了驛館,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連那些眼線都還在輪流盯著紀綱房間,以及那個呼呼大睡的親衛。
紀綱離開驛館之後,很快就在街道上面發現了線索。
月光映襯之下,一道淡淡地紫色光芒,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那是紫粉,一種女子用來敷面的妝粉,粉色夾雜著微微的淡紫色,在月光映襯下頗為顯眼。
李弘壁沿途打開車簾,並不是為了欣賞淮安街景,而是悄然一路撒下了這紫粉。
當然,這紫粉不是他的,而是老紈絝李景隆的。
作為一名合格的老紈絝,用一些護膚品再正常不過了。
嗯,家父李景隆,一名精緻的豬豬老男孩。
紀綱順著紫色光跡提醒,很快就趕到了總兵府。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潛入總兵府後,紀綱先是控制住了一名值夜士卒,從他口中逼問出了黃彥清被關押的房間,然後將這士卒打暈,換上了士卒的衣服,一路來到了黃彥清被關押的房間。
其實李弘壁也曾考慮過,如若黃彥清沒有被關押在總兵府,那這計劃就會胎死腹中了。
到了那個時候,紀綱的目標就會變成梅殷,挾持梅殷將其逼反,這也是最冒險的計劃。
好在,天佑李弘壁。
黃彥清正在房間裡面對梅殷破口大罵,驟然間紀綱神兵天降,直接打暈看守甲士,將黃彥清救出了總兵府。
黃彥清大喜之餘也沒有多想,認可了紀綱是建文派系人手的說法,他是特意過來救自己的。
甚至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原則,紀綱還不忘告訴黃彥清,梅殷正在宴請李景隆,準備率軍投降永樂朝廷。
一聽到這話,黃彥清更是怒不可遏,當即就坐實了梅殷身懷異心,想要背主求榮的猜想。
於是乎黃彥清當即回到自己府邸,召見了一眾建文派系將領,掀起了一場浩大的兵變行動。
而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入總兵府,將梅殷連同李景隆一起給宰了,進而控制住四十萬淮安軍,繼續向建文帝朱允炆效忠!
一場突兀兵變,就此驟然爆發!
作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李弘壁此刻正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
「汝母婢也!」
「天殺的梅伯殷,脾氣也太暴躁了!」
李弘壁齜牙咧嘴地咒罵道。
方才梅殷得知黃彥清造反的消息後,竟然沒有急著去處理,反而是先將李弘壁給暴打了一頓。
要不是李景隆關鍵時刻硬了起來,抱著梅殷的老腰阻攔,李弘壁下場還會更加悽慘!
「你小子就知足吧!」
「梅伯殷沒有一刀剁了你,那就是僥天之幸了!」
李景隆一邊陰陽怪氣地嘲諷,一邊喝著酒吃著菜。
他早就餓得嗷嗷叫了,結果方才梅殷根本沒有讓他上桌的意思。
現在好了,梅殷去處理兵變了,李弘壁被暴打一頓也沒了食慾,一桌酒菜全部便宜了李景隆。
「兒吶,你這咋辦到的啊!」
「除了你我父子二人外,還有誰來了?」
「紀綱嗎?可他初來乍到,也不知道總兵府在哪兒啊?」
李景隆想不明白,他這個兒子究竟怎麼做到的。
「爹啊,以你那點可憐的腦容量,兒子很難跟你解釋。」
「你這逆子,趕緊說說!」
李弘壁無奈,只能一五一十地解釋了一遍。
當李景隆聽完之後,卻是猛地一拍大腿。
「造孽啊!」
「那盒紫粉可是為父花重金買來的精品!」
「為父自己都不怎麼捨得用,你這逆子竟然全撒路上了?」
李弘壁:「???」
臥槽?
你正常嗎?
你腦迴路這麼清奇的嗎?
特麼一盒胭脂水粉難道比自己的狗命還要重要?
「咳咳,爹啊,不過是一盒胭脂水粉罷了,等此事解決了,兒子送您一件護膚養顏的寶貝,足以讓您老人家年輕十歲,變成玉面小白龍!」
聽到這話,李景隆頓時眼睛一亮。
「吾兒此話當真?」
「妥妥滴!」
「不愧是為父的麒麟兒!」
好吧,方才還是「逆子」,現在就變成「麒麟兒」了。
李景隆此獠當真是沒心沒肺,竟然把顏值看得比自己狗命還重要!
聽得外面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李景隆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兒吶,你這計策是不是太過兇險了?」
「那梅伯殷真能鎮壓得住那些建文死忠?」
李弘壁懶洋洋地回答道:「你太小看梅伯殷了。」
「這位可是文武雙全的主兒,不然太祖朱元璋也不會任命他為唯一的託孤重臣了!」
「黃彥清不過是個書生,十個他綁在一起,都打不過梅伯殷,更何況梅殷坐鎮淮安這麼久了,若是連一點手段都沒有,淮安軍早就爆發內亂了!」
李景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頓時心安不少。
「不過此計確實陰損毒辣,吾兒下次行事不可再這樣了,會夭壽的!」
李弘壁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梅殷一直心懷猶豫,又對朱允炆不死心,想要通過正常手段將其招降,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正常手段行不通,那就只能動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了。
「黃彥清等人將會認定梅殷意欲投降朱棣,所以雙方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等梅殷殺了這些建文派系後,他就沒有其他退路了,只能率軍向朝廷投降。」
「我這不是在害他,反倒是在幫他,只怕皇帝聽到了這個消息,也會異常高興,給予梅殷一些體面,不會再對他動手,所以梅殷最後還會謝謝我!」
聽到這話,李景隆眼裡閃過一絲駭然。
他依稀記得出使途中,這逆子曾經說過一句話。
「他要是體面,你就讓他體面;他要是不體面,你就幫他體面!」
這逆子現在做的這一切,不就是在幫梅殷體面嗎?
算無遺策,智計過人,這小子真是我李景隆的種?
嘶……有點不太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