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哲沉默了。
江楓也是心亂如麻。
然而一旁的王開文卻突然笑了笑，開口道:「江楓，老范這話說的，沒有毛病。」
「對啊江楓，有些事情，我們這些卑賤商賈，心裡也清楚。」
「老江，肅王爺的恩德，我們從未忘卻。」
一名接一名的鹽商開口，旗幟鮮明地支持肅王李弘壁。
江楓滿臉駭然地看著他們，只覺得自己心肝兒都在發顫。
為什麼？
這些鹽商……為什麼？
難道說肅王殿下從改革鹽法開始，就是存著這樣的心思？
一時間，江楓心亂如麻。
范希哲、王開文等人卻是面無表情，聆聽著那經久不衰的歡呼高喝聲，甚至還很欣慰。
其實他們早就看明白了，自己這些卑賤商賈，只有緊緊跟著肅王李弘壁，才會有肉吃。
太子朱高熾，與他身後的文官集團，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他們這些卑賤商賈！
一旦皇上賓天新君即位，太子朱高熾即位稱帝，在那些文官朝臣的慫恿之下，誰能保證他不會改革新鹽法？
畢竟，自己這些鹽商，現在可以說是與文官朝臣搶肉吃！
以前的開中法，朝廷與鹽商吃的是殘羹冷炙，其實真正的大頭全都進了這些文官朝臣手中。
現在的新鹽法，變成了朝廷吃肉，皇帝陛下直接成了最大的鹽商的頭子，而江楓、王開文這些地方鹽商啃骨頭，文官朝臣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們這些鹽商一個個都是人精，這些個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兒個范希哲給他們開了一個好頭，王開文等人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了。
不過問題在於，肅王李弘壁是位異姓王，所以他是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更不可能撼動太子爺朱高熾的位置。
嫡長子繼承制，傳承至今，早就已經深入人心。
嫡長子繼承制起於商末，在西周確立，是周公制禮作樂的重要內容，嚴格劃出嫡庶、長幼之分，以嫡妻長子作為正統的繼承人。
顧名思義，皇位的第一繼承人，只能是正宮皇后所生的嫡長子。
至於這位嫡長子是不是賢德之人，那都不重要，這就是所謂的：「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如果正宮皇后沒有兒子，再立後宮中等級高的嬪妃之子為太子，那這位嬪妃過不了多久就會升格，甚至將原本的皇后給取而代之，可以理解為子以母貴。
這種制度展現出來的嫡長尊卑等級觀念，正好就對應了君主專制中君尊臣卑的體制。
另外，嫡、長這些天定的條件可以把立儲的範圍降到最小，皇位繼承人比較明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少皇子爭奪皇位的權力鬥爭，保證政局的穩定。
比如唐高祖李淵登上皇位就立了嫡長子李建成為皇太子，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後當上皇帝後也是立了嫡長子李承乾為太子。
而當今皇帝朱棣也是如此，避開隨他一起起兵，功勳卓著的嫡次子朱高煦，立了才能並不出眾的嫡長子朱高熾為太子。
正是因為嫡長子繼承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歷朝歷代的皇上才願意將其作為正統的皇位傳承制度。
此後歷朝歷代基本都將嫡長子繼承製作為選擇皇位繼承人合法、正統的政治制度。
不過縱觀歷朝歷代，真正能以嫡長子身份成為太子並順利登上帝位的人少之又少。
比如漢武帝太子劉據、唐高祖太子李建成、唐太宗太子李承乾以及隋文帝太子楊勇等皇子都曾被立為儲君，遺憾的是都沒有當上皇帝。
偏偏肅王李弘壁還是個異姓王，這就很是尷尬了。
一眾富商巨賈心裏面暗自打起了小算盤，就算肅王殿下沒有榮登大寶的可能，但以他李弘壁如今的權勢而言，說是大明第一權臣也絲毫不為過。
只要牢牢跟上肅王殿下的腳步，即便新帝即位，只怕也不敢輕易動他。
恰在此時，北平尚書郭資正好走了過來，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他一見到范希哲，立馬上前低喝道:「范希哲，這是你的手筆？」
范希哲沒有回答，選擇了沉默。
「你隨老夫去肅王府一趟，其餘人都滾吧！」
一眾鹽商當場懵逼，卻又不敢發怒，只能陪笑著行完禮，這才匆匆離去。
肅王府。
李弘壁正埋頭苦幹，規劃著名北平商業區。
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音，「王爺，郭大人和老范來了。」
聽到這話，李弘壁手中動作一頓，有些驚訝。
今天不是休沐日嗎？
郭資來做什麼？
難道是新鹽上市出了什麼問題？
一想到這兒，李弘壁就坐不住了，立馬將人請到了大堂。
「我說郭老頭，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難道是新鹽上市出現問題了？」
肅王爺一見到郭資，立馬出言問道。
誰料郭資先是抿了一口茶水，不陰不陽地嘲諷道:「肅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連老夫都騙過去了。」
「老夫本以為肅王殿下當真一心為國，一心造福百姓，所以才改革鹽法研製新鹽，誰曾料想肅王殿下原來是包藏禍心，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李弘壁:「？？？」
啥？
你說啥？
我他娘的幹啥了？
老子怎麼就包藏禍心了？
李弘壁滿臉懵逼，隨即看向神情古怪的范希哲，怒道:「你丫幹啥了？」
范希哲聞言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指了指外面，「王爺您靜下來聽聽。」
李弘壁一愣，扯著耳朵一聽，下一刻臉色變得很是精彩。
「皇上萬歲？肅王千歲？這也沒錯啊……」
「沒錯？肅王爺，你置太子爺於何地？你眼裡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眼瞅著郭資越說越激動，李弘壁也總算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老郭啊，你是不是誤會了啊！」
「我他娘地是李弘壁，我是個異姓王啊！」
李弘壁沒好氣地笑罵道:「還什麼「收買人心、意圖不軌」？本王需要嗎？我吃飽了撐的才會這樣做！」
郭資滿臉狐疑地看著李弘壁。
「你真沒這心思？」
「太子是我兄弟，太孫是我徒弟，本王又是大明第一異姓王，你說呢？」
李弘壁沒好氣地解釋道。
郭資這才總算是放心了。
沒辦法，他也是太子黨，就怕李弘壁生出不該有的野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