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芝立刻解釋道:「娘娘事務繁忙怕是忘了,咱們年府庶小姐,正是嫁給了孫小主的兄長。」
父親姨娘所出的庶姐!
那孫株合原是蘇州知縣,今年也是因為哥哥的緣故,雞犬升天,得了蘇州織造的差事,還兼管滸墅關稅務。
是個不可多得的肥差。
前世因著孫家在江南、庶姐關係一般,兩家走動並不十分頻繁,或者說,哥哥與孫家有聯繫,自己在宮裡,除了進貢的錦緞自己能多兩匹,再無其他。
因著庶姐與自己和兩個哥哥,並非一母所生,感情也不深厚,年世蘭未曾多在意,現在這般想來,她忽然能夠理解孫妙青前世為何莫名其妙會落選了。
皇帝是在敲打孫家。
不,皇帝是在借孫家,敲打咱們年家!
誅滅之心,竟始於今日!
可惡!好歹毒的大胖橘!
可憐自己和哥哥從前沉溺在寵愛之中,渾然不覺,不對啊,「本宮記得前、前些日子,蘇州是不是特意送了幾匹錦緞來?」
頌芝努力回想,「娘娘怕是記錯了,現下不是蘇州進貢的日子,不過娘娘若想要宋錦做衣裳,傳一句話出去也就是了,孫家必然會挑好的送來。」
年世蘭搖頭。
此事絕不簡單。
雖然那個過情關裡面沒有細說,但是前世她自己切切實實經歷過一次,孫株合在殿選之前,是派人送了錦緞來,是翊坤宮挑了最好的走,裡頭夾了銀票,算是過了明面的行賄。
皇帝滿宮裡布眼線,必然知曉此事,大抵也是因此對孫妙青下手。
但是上輩子的錯,孫家這輩子怎麼就規避了呢?
年世蘭握著頌芝的手,目光緩緩匯聚,頌芝一頭霧水:「娘娘,您、您怎麼了?」
「孫妙青。」
「嗯!」頌芝莫名有些緊張。
「和本宮一樣。」
「區區常在,怎配跟娘娘您一樣?」頌芝第一個不同意。
重生了!
年世蘭相信牽一髮而動全身,但自己的重生可能會影響宮裡的任何情況改變,哪怕是年家,但無論如何影響不到江南孫家。
孫妙青重生了,重生在殿選之前,所以她提前阻止了她哥哥的行為,規避關鍵錯誤,而後得以中選。
按照皇帝的性格,八成是要拿孫妙青來與本宮打擂。
那皇帝的算盤可是打錯咯,本宮不爭,讓他的妙妙跟他長相廝守吧。
入夜,皇后卸妝準備入睡,剪秋捧著新人冊子道:
「娘娘,華妃將甄常在的住處換去了承乾宮。」
「承乾宮?」
皇后將冊子拿過去。
年世蘭是魔怔了嗎?
她不愛皇帝,何必如此上趕著討皇帝歡心?
還是說她希望甄氏得寵,這樣她可以獨善其身?
愚蠢!
甄氏得寵便會是第二個姐姐,到時候她就算背靠年家,也無濟於事。
雖然不知道她上輩子具體是什麼下場,但就憑她這個腦子和年羹堯的作法,只怕下場不會比自己好。
或許更慘。
皇后閉著眼睛,內心一番排演:若沒有年世蘭內心的聲音,自己忌憚年世蘭得寵,以為可以掌控剛入宮的新人,必定會利用甄嬛對付年世蘭。
將來掌控後宮、左右大清命運的女人?
皇后想著年世蘭心裡的話,甄氏不想入選?
綠葉在茂密的樹冠之中不顯眼,可若是萬紅從中一點綠,就完全不一樣了。
今日百花爭艷,她反其道而行,穿著素淨,何嘗不是以退為進、以不爭為爭。
年世蘭也說她後宮是女狀元,如此聰慧之人,怎會不知這麼淺顯之理?
不過是不動聲色放大自己優勢罷了。
真是好心機!
後宮之中利來利往、錯綜複雜,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敵。
此人表面是只羊,內里卻是只狼。
如果自己推測不錯的話,年世蘭的前世里,自己和年世蘭必定是在她手底下吃了大虧。
說不準自己的死,也是與她有關。
年世蘭沒有腦子,自己可不能糊塗。
「去庫房裡尋一支山參送去翊坤宮。」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剪秋完全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行為,「華妃不經您允許,擅自改動妃嬪住處,完全沒將您放在眼裡,您怎麼反而要賞她?」
剪秋想了想,身子前傾,小聲道:「是要在裡頭動手腳嗎?」
「動什麼手腳?」皇后呵斥。
這次新入宮的秀女藏龍臥虎,那個蠢的,重生回來腦子裡只曉得吃,動了手腳她也不曉得查,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真當重生回來金身不死了?
她吃壞了吃死了,不打緊,本宮往後什麼都聽不到,便是損失慘重。
皇后叮囑道:「她吃穿用度一向奢華,要挑最好的!免得她瞧不上眼。」
「娘娘……」
「快去啊。」頭疼。
剪秋不敢多言,「是,娘娘。」
「記得提醒她明兒一早來謝恩,不想來也不行!」
皇后倒想知道她心裡究竟又在打什麼糟糕主意。
剪秋離開,寢殿的燈熄滅。
皇后剛閉上眼,又想起一樁事來,忍不住叫來繪春。
「娘娘有事儘管吩咐,奴婢在。」
「明兒各宮來請安,給華妃準備今年新供的雨前龍井。」
景仁宮不是沒有好茶,從前皇后只是想叫人覺得自己賢良節儉,也正好與鋪張奢靡的華妃做個對比,而且……後宮這些女人不配吃好喝好。
而今不同了,華妃不僅嘴刁,罵得還難聽。
希望她喝了沒有霉味的雨前龍井,內心的聲音能甜一點。
翌日,景仁宮。
年世蘭姍姍來遲,座下妃嬪怨聲載道,一個個小聲議論著,有說華妃仗年家勢生嬌的、有說再怎麼得勢皇后才是正經主子。
「華妃到——」
不管怎麼說,見到年世蘭還是要起身行禮,「華妃娘娘金安。」
「都起來吧。」
年世蘭高昂著下巴往前走,行步間,餘光掃過,見一個內心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