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
這還不算?
皇帝面上肌肉動了動,分明在咬牙。
他呼了一口氣:不就是綠帽子嗎?朕不差這一頂。
還有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只管說來!
皇后她們不願錯過一個字,呼吸變得小心翼翼。
【蠢東西生的蠢東西,被小四蛋一忽悠,就幫八爺十四爺說話,暗諷老四蛋不孝不悌,結果被他老子革去黃帶子,貶做八爺的兒子,斷絕父子關係,從玉蝶除名。】
皇后莫名有些失落:還是高看李靜言了。
齊妃注意到皇后看了自己一眼,立刻綻放出一個熱烈而燦爛的微笑,「臣妾也敬皇后娘娘一杯。」
八爺怎麼可能會看上她嘛。
皇后舉杯。
皇帝倒是實實在在鬆了口氣:是自己貶的,不是齊妃和老八生的。
覬覦庶母、為老八老十四說話,還敢暗諷自己不孝不悌。
這父子,不做也罷。
三阿哥敬完酒,四阿哥順勢起身,「兒臣也敬皇阿瑪一杯。」
皇帝是不想喝他這杯酒的,可他好奇,四阿哥能激起華貴妃心中怎樣的驚濤?
【不愧是皇上和李金桂所生!就是比旁人金貴。】
皇帝:「……」
【從前不覺得,現下一瞧,還真是龍章鳳姿,有帝王之相。】
帝王之相?
端妃的視線忍不住越過人群,看向那個未來的皇帝。
早知此言的皇后,再次注意到端妃,愈加肯定她能聽到年世蘭心聲。
皇帝倒是沒什麼意外,他總共就這麼幾個兒子,三阿哥沒了,五阿哥有疾,便只有四阿哥,再無其他選擇。
【不愧是皇上親生的。】
【利用親爹的手,除掉繼位路上最大的競爭對手,等親爹死了,又來念兄弟情義,重新把自己的三哥納入玉牒。】
【惡人,他爹做,好人,他來當。】
到這裡,皇帝還能勸住自己。
當皇帝的,面子上總是要做些兄友弟恭的事情。
【他倒是很喜歡顧念兄弟情,明知道他皇阿瑪跟他八叔十四叔不和,一心想要除掉他們,可小四蛋前腳繼位,後腳就把他爹監禁的老十四放出來,恢復爵位。】
【沒過兩年,又相繼給老八、老九平反,把他們重新錄入玉牒,恢復宗親身份。】
【阿其那、塞思黑,瞧著是皇上賜給老八和老九愛稱,經他乖兒子這麼一遭,倒像是給皇上他自己的暱稱。】
該革去黃帶子的不是弘時,是他!
賤婢所生,果然不該抱有期望。
只是皇帝想不通,自己也並不十分鐘愛這個兒子,縱然弘時愚鈍,他若一直在圓明園,也沒法挑撥吧?
是誰幫他離開此處?
皇帝想起來了:甄嬛。
世蘭說過,她是未來的太后!
他友愛的十七弟,覬覦皇嫂,他寵愛的三兒子,覬覦庶母。
妃嬪與皇子勾結篡位。
好,很好。
皇帝沒有看向甄嬛,看著歌舞,臉色反倒柔和起來。
想要繼位,至少與自己同仇敵愾、父子同心。
老三老四不堪大用,老五身體不行。
他需要兒子!
皇帝在心中默默盤算,後宮之中能為自己生下儲君的人選。
算來算去,竟然是——世蘭最合適。
可笑。
皇后的臉色始終不變,連嘴角的弧度也不曾差過一分一毫。
年世蘭或許還不能明白,但她很清楚,今夜華貴妃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將失去儲君資格。
但這還不夠。
人在,尤其是聰明的那個在,便是絆腳石在。
皇后端起酒杯,淺飲一口: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么蛾子發生。
殿中兩輪歌舞,無形的壓迫感漸漸消失。
甄嬛對身邊的芳若說自己有些醉了,向出去走走,便帶著浣碧貼身丫鬟,起身離席。
臨走看了沈眉莊一眼。
出了大殿,她指著桐花台方向,道:「你莫怕,今日宮宴,侍衛往來,不會有歹徒,我先前已經同敬妃娘娘打聽過了,那桐花台是先帝為舒妃所建。」
「先帝在時,舒妃受盡恩寵,而今出居到家,在宮外代發修行。」
「若遇人問起,便說替我取東西,初來此地,不小心迷了路,這才誤入。」甄嬛小聲叮囑著,「可都記清楚了嗎?」
浣碧今日一身碧色宮裝,兩把頭上青紅珠花點綴,既不逾矩,又顯別致。
不艷不俗。
妝容清雅之外,這些日子她聽了長姐的話,苦讀詩書,氣質也與從前大不相同。
少了幾分凌厲與浮躁,多了幾分溫婉與不爭。
聽到長姐悉心叮囑,她滿懷感動。
「長姐如此為我,浣碧無以為報。」
「傻話,你我姐妹,自該互相扶持,日後你得了好去處,也能照顧甄府,幫襯著我和玉嬈不是?」
浣碧連連點頭。
「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浣碧離開,沈眉莊才走近,兩人一起出來,倘若有個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發生,也總有個作證的人。
「今晚去我那裡住吧,省得半夜再去碧桐書院。」沈眉莊道。
甄嬛明白,今晚華貴妃的每句話都像是一道驚雷,她們得好好消化。
「是,妹妹我正有此意。」
話音未落,便聽到敬嬪說:「這賞月賞月,總得要在露天之下、看得見月亮,才叫賞月。」
她這次還是離得遠,什麼也聽不到,總覺得今晚發生了什麼,又什麼都沒發生。
好像被老天爺拋棄一般,真真兒無趣得很。
「正是呢,敬嬪娘娘萬福。」
甄嬛和沈眉莊給敬嬪行禮,敬嬪瞧見甄嬛身後無人,隨口問了一句,「我瞧著你的丫鬟跟你一起出來的,怎麼沒見到她?」
「做了幾個乞巧福包,忘了拿來,讓她回去去取,等會兒好送給姐姐。」
「還是你有心。」
宴席還有至少三個曲目沒有上演,皇帝實在待不下去。
蘇培盛察言觀色,出去又進來,「皇上,西北那邊送來急報。」
皇帝得了緣由,提前離場,宴席散去。
眾人按照身份高低離開,皇后、華貴妃、端妃相繼出門。
年世蘭才到皇后身旁,正想炫耀自己今晚的表現,皇后輕咳一聲。
她慢行一步,回頭道:「端妃一向身子不好,宴席這麼久,可吃得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