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楓葉總算是紅了。
孫妙青尖叫嘶吼，最後痛到無力，她虛弱道：
「年世蘭！你也是女人，為什麼要用如此歹毒的刑罰、此作踐女人？」
「你不過是命好，穿過來得了個好哥哥、好家世。」
「你若真有、真有本事，就把、就把矛頭對準男人。」
「說到底，你還是厭女、只會雌競罷了……」
什麼雌競厭女穿不穿的，跟寫彈幕里的人一樣，總愛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年世蘭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但是狗嘴裡肯定吐不出象牙來！
說不準她就是來自那個喜歡躺在別人懷裡看《甄嬛傳》的世界。
「你這麼喜歡一丈紅，不過是因為自己這輩子生不出孩子，可是你打爛我的肚子又怎樣？打爛整個後宮女人的肚子，又怎樣？」
孫妙青實在太疼，一句話要吸好幾口氣，「你便是知道一切真相，這輩子終究生不出一個孩子。」
年世蘭抬手，板子停下。
頌芝和周寧海瞧著主子有話要說，怕孫妙青有什麼應激之舉，一個抓著她的頭髮，迫使她仰起頭，一個踩著她的雙腿，免得她亂踹。
作為一個合格的反派，年世蘭真的好想在孫妙青死前，告訴她所有真相——
陪她一起進宮的紅蕖和綠竹，因她而死，替皇后辦差的寒英寒蕊，全身而退。
那個被打死的侍衛，是皇后提前物色的，吃喝嫖賭一身罪，為了不連累家人，才選擇這種方式離開。
還有她進宮就看中的內務府廣儲司主事梁多瑞，也因為一點小事進了慎刑司。
別說前途，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
不過彈幕說了「反派死於話多」，年世蘭覺得自己這個反派，有時候不必過於合格。
孫妙青死不死得明白不重要。
死就完了。
所以這些關鍵時候，還是少說點為妙。
但是——
有句話，她還是必須要告訴孫妙青。
年世蘭緩緩俯下身，手貼在肚子上，在孫妙青耳邊道：
「你說本宮這一胎，是阿哥還是公主？」
孫妙青雙目睜大，「阿哥……」
她是想說「阿哥、公主？你有孩子了？」
年世蘭不等她驚訝完，及時打斷：「借你吉言。」
「不可能！這不可能！」
孫妙青如頌芝和周寧海預料，整個人變得躁動，只可惜被牢牢桎梏。
「你明明作惡多端！你該下地獄、不得好死！」
「憑什麼你能唔唔唔唔唔……」
年世蘭直起身子，垂眸看著孫妙青，「本宮好不好死，你是看不著了。」
年世蘭真想讓孫妙青活著瞧瞧自己的下場，只怕給她留口氣，又叫她緩過來。
為免節外生枝，還是算了。
「哦，對了，你哥哥孫株合占田種桑、圈地私用，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謊報稅收，奏報已經從江南送來，你們全家都完了！」
前世果郡王為了甄嬛，不惜干涉朝政，搜集年家罪證。
這輩子快馬加鞭去江南，自然也能順手看一看孫家情況。
皇后便是得了這個消息，回宮後特意等了兩天才來冷宮。
年世蘭抬手，頌芝將帕子往胳膊上一鋪，她的手落下。
門打開。
周寧海一瘸一拐跟著走出去，落在孫妙青眼裡的光線也變得顛簸。
可惜啊，連這顛簸的光，也很快消失。
門又關上了。
孫妙青說不清是死於皇后那碗毒藥，還是年世蘭那頓刑罰，總之冷宮宮女次日送飯進去時，人已經硬了。
據說眼睛還是睜著的，手伸向門口。
瞧不起女人的人，來到一個滿是女人的世界，打算與女人斗一斗，結果死在女人手裡。
不，她是死在自己手裡。
死在他喜歡了兩輩子的男人手裡。
卻不知死前有沒有後悔來這個世界？
皇帝每每想起楓林夜，心裡便不是滋味，是以孫株合的案子很快查清。
他倒不算受其妹連累，陡然從一個小知縣上位，難以面對巨大的金錢誘惑，憑實力掙了個滿門抄斬。
消息傳到延慶宮。
吉祥告訴端妃，孫答應暴斃，「奴婢聽說她是做了傷風敗俗之事，被皇上賜死的，幸好娘娘有遠見，先前未曾見她，否則還要被她連累。」
「娘娘覺得，此事可有蹊蹺？」
端妃側躺在床上，盯著菱花窗。
偶爾一片黃葉飄落，她腦子裡全是年世蘭的怒罵責備。
吉祥沒聽到聲音，歇了手裡的活計，來到床邊，「娘娘，您沒事吧？」
「啊？」端妃回過神來，「沒事，咳咳。」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自從七夕參加夜宴回宮，整個人總是魂不守舍。」
吉祥心裡擔心，「您有什麼事，儘管和奴婢說，憋在心裡，傷了自己的身子，實在不值當啊。」
端妃收回目光，看向吉祥，好一會兒才問道：
「吉祥，你說，我恨了這麼多年，真的錯了嗎？」
「娘娘怎麼會這麼說？」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吉祥還是頭一次從自家主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質疑，「那壺紅花湯，千真萬確是華貴妃給您灌下去的，怎會有錯？」
「可如果沒有……」
端妃的話停在這裡。
許久，她嘆了口氣。
七夕夜，吉祥是寸步不離跟著自家娘娘的，她實在想不出哪裡出了問題，能做的只有盡心寬慰自家主子。
端妃拍拍她的手，讓她別擔心。
• 翊坤宮。
而今的後宮，孫妙青這個知曉後事的人被徹底解決。
皇后明顯是在幫自己保孩子的。
甄嬛、沈眉莊和安陵容也沒有背刺自己的動機。
端妃不成氣候，再難端藥。
皇帝子嗣本就不多，不久前還親自下令送走一個，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聲，這個時候若是揭穿有孕，他未必不肯留下。
按理說，年世蘭可以安安心心養胎。
可她的心，無論如何也安不下來。
因為後宮於她，還有一個更大的隱患——
太后。
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滿宮裡都說她性子最是寬厚。
便是吃齋念佛的她，眼看著皇后在後宮殘害皇嗣，包庇縱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便是不問世事的她，屢次三番在皇帝面前暗示莫要專寵自己、暗示自己花銷巨大超份例、暗示哥哥功高震不可留。
便是性子最寬厚的她，害過自己——
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