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篤定世孫會好,姐姐定是跟她一樣重生了。
既然自己先知曉姐姐重生,那便不能讓她知道自己也重生了。
尹靜姝皺起眉頭,故作不解問道:
「姐姐如何得知世孫會好起來?」
姐姐眨了眨一雙狐狸似的眼,收斂一下臉上得意的表情,做出憐惜的模樣道:
「妹妹,雖然你心裡怨恨我,可姐姐還是不忍你嫁與一個將死之人。」
「便用我穿越女的便利,去探尋解救你的方法,發現只有我這個天命之女嫁過去,才能救活世孫。」
提到穿越女三字,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尹靜姝心中不屑。
前世,姐姐也說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天命之女,可她都做了些什麼?
還天命之女,屁都不是!
可姐姐一句穿越而來,家裡人便覺得她不同尋常,什麼都聽她的。
前世她雖覺不對勁,可從來不敢有異議。
今生麼……
尹靜姝嘴角勾起一抹蔑笑,拿起筷子點了點湯碗裡的野雞。
「穿越?這麼說來,姐姐豈不是妖孽?」
屋子裡幾個人都愣住了。
幾息之後,詭異的安靜被弟弟鴨公似的嗓音打破,「說什麼妖孽,姐姐分明就是祥瑞!」
「反倒是你,往日一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死出模樣。」
「今日怎麼性情突變,牙尖嘴利得像是另一個人,你不會是中邪了吧?」
屋裡又是一陣靜默。
尹靜姝心中一緊,這蠢貨怎麼突然就耳聰目明起來了!
母親卻啐了弟弟一下,又將他拉到自己懷中,「小孩子家家一天天就知道胡唚,也不怕嚇到自己。」
她伸出手扶了扶黑色繡祥雲的抹額,拿那雙銳利的丹鳳眼橫了尹靜姝一眼,鄙夷道:
「她這是不想再裝,露出真面目了唄!」
尹靜姝鬆了一口氣,她們只要不懷疑自己也像姐姐一樣穿越了就好。
母親罵了幾句後猶不解氣,恨恨再罵:「你目無尊長,沒大沒小,你祖母沒有教你長幼尊卑嗎?」
「你姐姐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
「果然是鄉野之人,茹毛飲血之輩,連基本的禮數都不識。」
「可我不管你在鄉下是什麼樣子,如今你進了京城。」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就必須循規蹈矩!」
母親毫不留情面地在眾人面前呵斥她便罷了,可她連祖母也一併罵上了。
尹靜姝忍不了。
母親對人,對己這雙重標準,她怎麼的都要與她分辨一二。
她挺直了後背,肅正了臉色問道:
「母親既知長幼尊卑,為何對祖母沒有半分尊重?」
「每每提到祖母,母親便是這般深惡痛絕的模樣,難道這就是母親所謂的敬重長輩嗎?」
「且弟弟比我年幼,母親為何看他屢次對我出言不遜也不訓誡他?」
「難道母親口中的規矩,只是針對我一個人提出來的嗎?「
聽到這話,母親先是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你竟然敢對我這般無禮!」
她抓起炕几上一盤大閘蟹就想朝自己砸過來。
父親急忙攔住母親,奪下她手裡的盤子,抬起頭嚴厲地看著尹靜姝訓誡道:
「尹靜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子不言母之過,不可忤逆你母親。」
「我們尹家可容不下這等不孝不順的女子!」
說完這一句後,他放緩了語氣,
「你弟弟年幼,你是他姐姐,要寬容疼愛於他,不能與他爭執。」
「念你初犯,暫時不用跪祠堂。」
「可若是下回再犯,我便要兩罪並罰,請家法了!」
說完,他又看向姐姐道:
「大姐兒,穿越此等怪力亂神之事,還是不宜大肆宣揚,此事今後休要再提。」
父親再一次和起希泥,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可她不願就這麼糊裡糊塗被人按上不孝不順的罪名。
尹靜姝毅然看向父親,「父親這稀泥活得好生均勻!」
「子不言母之過?那便是說,父親也覺得母親有過吧?」
「女兒既然說不得母親,為何父親不振起夫綱,好好教一教母親,何為一視同仁,母慈子孝?」
父親愕然地看著她,氣得鬍子都抖了起來,「你這瘋丫頭,怎麼好賴不分,連我都編排起來,你看看你說的什麼糊塗話?」
母親再也忍不住,又抓起炕几上的一副銀筷子朝她扔過去。
筷子打到她的心口,落在地磚上發出金石碰撞的脆咧聲。
她還沒開口,母親又指著她大罵出口,
「你這個睚眥必報,心術不正的壞心種子。」
「你姐姐從小養在我身邊,端莊大方,且又聰慧聽話前程無量,我憑什麼不能多疼愛她一些。」
「你再看看你自己,往日裝得,口蜜腹劍,可實際你心眼子又小又多。」
「我告訴你,我就是看不上你,那也都是你自己的錯!」
「你這睚眥必報的小肚雞腸,我先警告你,若是外頭傳你姐姐什麼話,我聽到了第一個不饒你!」
尹靜姝定定地看著母親,深吸一口氣,「母親既然厭惡我,我以後也絕不會再過來自討沒趣!」
「若是這個家不歡迎我,那還請父親母親將我送回祖母身邊。」
屋裡人都震驚地看著她。
父親支支吾吾道:「你,你這孩子,說什麼糊塗話。」
「你若像之前那般乖順,縱使比不上你姐姐,我們也能多憐惜你幾分。」
「如今你這般又吵又鬧的,徒惹人生厭而已。」
母親嘴角扯起一絲輕蔑的笑,冷哼,「你不要用這個來嚇唬我們。」
「你若自甘墮落想回鄉下做野丫頭,我是不可能會攔著你的。」
「你撒潑打滾的,不就是妒忌你姐姐嗎?」
「偏說得好似我們薄待了你似的。」
可你要知道,你姐姐天生與眾不同。」
「莫說是你,便是其他京中閨秀,那也是拍馬難趕的。」
「今後你若是息了與你姐姐攀比的心,本本分分孝順父母,幫襯姐姐弟弟,我們自然也會給你尋一個好出路。」
「若是還像今日這般桀驁不馴,那你便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姐姐天命之女,與眾不同?
呵呵呵……
尹靜姝心中冷笑不止,前世的她腦子是被驢踢了,才會捨出自己一身本領來幫襯姐姐這個所謂的「天命之女」。
然後給她們機會將自己的才華一一掩沒。
姐姐成婚當日驚艷四座的嫁衣,是自己拖著孱弱的病體親手代她繡的。
姐姐在賞花宴上廣受好評的畫作是自己事先畫好,然後交給她去顯擺的。
就連人人稱頌的琴藝,也是姐姐在遠離人群的亭子裡比劃,自己在帷幕之後彈奏的。
可最後呢?
她們給自己的,可有一絲憐惜。
沒有!
她只是稍微擋了姐姐的路,便被她推入了井中。
自己那般小心翼翼地討好,母親卻始終不把自己當女兒。
姐姐推她入井,自己在冰冷的井水裡掙扎,母親冷眼旁觀,看她活活被淹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今生……
尹靜姝告訴自己,她一定要為自己而活。
前世害她之人,她一個也不要放過。
她要眼睜睜看著她們攀附權貴的夢想破碎,走上絕路。
姐姐看足戲,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做出端莊得體的模樣,出來勸架,
「妹妹,你不必如此失態!姐姐不會不照拂你的。」
姐姐掩嘴一笑,嬌羞道:「母親,女兒心想怕不是我親自去沖喜,惹了妹妹不快!」
「我的出發點雖是救妹妹,可到底耽擱了她的婚事。」
「女兒心底過意不去,方才便給妹妹琢磨出一門好婚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