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姚申,領旨,謝主隆恩!」
姚申顫抖接過聖旨,滿目灰敗。
立刻有人上前將他官袍官帽除下,只留一身白衣。
一道聖旨降下,高官成罪民,再無前途。
四周烏泱泱跪地的百姓,聽到姚申領旨謝恩,這才恍然拉回一點魂來。
老村長同樣顫抖著手,膝行上前將給玉溪村的聖旨領下,「草民林水生,乃玉溪村村長,代全村領旨,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萬歲!」
村民們跟著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崔敬將聖旨交到老人手裡,說話語氣和氣許多,「玉溪村村風淳樸,皇上每每提及,皆大加讚賞,玉溪村種百相草,售百相草,以平價惠我大瑞百姓,你們之慷慨,當得大仁二字。皇上賜下賞賜,是玉溪村該得的。」
說完他朝後打了個手勢,即有十六人合力抬著石碑從後走出來,石碑上披著紅綢。
將石碑穩穩放置在石橋前靠邊空地,崔敬請老村長親手將紅綢揭開。
此等殊榮,又讓老村長激動得手抖。
待將紅綢揭下,石碑現出真容。
高約一丈,寬半丈,形似山巒,半面平滑以刻字。
上方朱漆刻字渾厚遒勁,朴華有力。
——靈草之鄉!
下方還刻有一行。
——洪景御筆!
八個字,讓手握紅綢的六旬逾花發老者熱淚眼眶。
所有村民同樣熱了眼眸喜極而泣,還有四周其餘百姓,莫不替玉溪村高興。
這座御賜石碑,是皇上御筆題字所刻!
如此,石碑便不單只是石碑,而是皇上給玉溪村的一座護身符!
有這座石碑在,以後任何人,都不敢再打百相草的主意!
百相草,屬於玉溪村,屬於玉溪村民!無人可覬覦!
崔敬含笑點點頭,視線在那邊村民搜尋一圈,「玉溪村林家,家主林茂石——」
跪地人群後方位置,老漢顫巍巍應聲,「草民在這裡,在這裡!」
剛才事發突然,村里後生們把年紀大的人全部護在身後,他跟老伴就是年紀大那一撥。
之所以沒有立即上前領旨,是因為四道獎賞聖旨,老漢覺得哪一道都該排在林家前頭。
本想等著老村長、徐老、金家領完後再上前,沒想到冷不丁被點了名。
……他還沒爬到前頭呢。
林老漢忙上前去,兩手在褲腿上使勁搓了搓,把手心的汗搓乾淨了,才恭恭敬敬將聖旨接過來。
明黃綾布,落在手裡很輕,又很重。
「老伴兒,瞧,聖旨!咱家得了聖旨了!」回到原位,老漢把聖旨捧給家裡人看,嘴角咧到後耳根,嗓音哽咽。
林婆子帶著兒子兒媳、帶著孫子,看珍寶似的看那道明黃色。
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明黃,從千里之外飛來玉溪村,落在了他們手心。
她跟老伴早有猜測到晏家小公子身份,只是也萬沒想到有一天能得到這麼大的榮光。
皇上賞賜下書匾,贊林家是積善之家。
這副書匾會掛在林家宗祠里,傳承一代又一代。
「是百相給我們帶來的啊……」林婆子眼泛淚花,抬手想摸一摸聖旨,又怕手髒把聖旨玷污了。
她本想讓孫女也來看看這聖旨,看看這賞賜,一抬眸,孫女正在太子身邊心虛的用手指合攏廣袖上摳破的洞。
林婆子,「……」
林家人,「……」
這種場合,也不好把娃喊回來=.=#
石碑前,領旨還在繼續。
「金家現任家主金錢來,上前領旨!」
「草民在!」
金錢來腳步虛浮,手忙腳亂抻衣襟衣擺,抹順鬢邊一撮碎發,務求以最整潔的姿態迎接最神聖的聖旨。
朝那邊奔去時,眼裡強忍的眼淚被抖了出來,越落越急。
大傢伙平日見慣了金東家精明沉穩模樣,如今乍看他這般,很是不慣。
有些好笑的場景,無人發笑。
因為他們知道金家做了很多好事,他們也親眼看到金家如何一步一步走過來,更親眼看到了背後承擔的風險。
差一點,金家就粉身碎骨了。
金老爺子、金老夫人,顧芳華,看著聖旨落到自家,激動欣喜之餘,存於心頭的,是莫大的驕傲。
他們遇到機會時沒有錯過,敢做敢拼,而今老天不負。
金家這條拼命跳躍的鯉,越過了高高的龍門。
皇商——金家真正的錦繡之路,從這裡開始!
汪海、付鵬遠、卓寬三人站在後頭,嫉妒得人都麻了。
怪不得他們合三家之力怎麼查,都查不到金家背後的靠山是誰!
金家好啊,太好了!
不找靠山便罷,一找就找了大瑞朝頂天的那個!
這已經不是山了,這他娘是天山!
一年多啊!
金家在玉溪村住了一年多,跟太子比鄰而居,一個字都沒往外蹦!
王八蛋,晚上睡覺做夢笑醒過無數回吧?
事到如今再回想,他們當初揚言跟金家勢不兩立,手段盡出搶市場,像不像小丑唱大戲?
呵呵,像極了。
再再一想,想到了郭、楊、葉、甘四家,三人咬牙切齒頻頻深呼吸,恨不能原地跟四家互換。
機遇這種東西,失不可再。
他們吝嗇了一回,錯失天大良機。
金家歡天喜地,三人面無表情。
汪海狠狠吐出一口濁氣,抹了把臉,垮著肩背準備離場。
這等熱鬧,沒他們仨的份。
轉身之際眼角不經意一晃,晃到了金家兩手叉腰橫眉豎目怒瞪太子的獨苗苗。
汪海身形一頓,眼底有喜色一層一層爆開,不不不不!他們還沒輸到底!
誰說不能峰迴路轉中途上船了?
他們是商人!商人最大的本事是什麼?
舌燦蓮花!不要臉啊!
金錢來的船跑前頭去了搭不上了,小多寶這艘船可還在岸邊沒起航呢!
付鵬遠、卓寬覺出汪海神色不對,順著他視線看去,眉心齊齊一動。
唔?!
狼狽為奸多年,默契在心!
不用講出來!根本不用講出來!
「徐含章上前領旨!」崔敬極有特色的嗓音再次響起。
這次有點特別,特別到一直處在興奮巔峰的圍觀百姓齊刷刷幫著找人。
因為沒人應。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人把當事人找了出來,「在那邊!徐老先生在那邊!」
已經快要溜進村的小老頭,「……」
一群沒眼色的,喊什麼喊?
他根本不想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