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寶笑臉一收,撒丫子往裡跑。
這裡可是他家,祖父祖母跟爹娘都在裡面。
別是家幾個大人出事了!
百相跟兩個哥哥跟在後頭,一樣焦急。
金家客廳前出了亂子。
一五十來歲老者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眉頭皺得緊緊的,須臾時間,臉已經呈出紺紫色。
分明是呼吸難繼之像。
把在場賓客嚇得慌亂不已。
「是萬家典的老家主!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昏倒了!」
「快,來人!立刻去請大夫!」
「我家老爺有心疾!曾去長京請名醫醫治,用對症之藥控制,已經好幾年不曾發作……今天、今天怎麼突然就……」其家眷跪在旁側邊往老者嘴裡塞藥邊啼哭,「老爺,你快醒醒啊老爺!」
知府崔應元站在一旁臉色黑沉,金家父子更是臉色難看,既擔憂又焦心,燒得慌。
今日所有賓客都是來金家慶賀的,事情在府中發生,金家難辭其咎。
太子殿下馬車還沒走遠呢,怎地就出了這事兒!
阮成業混在慌亂人群中,表情也似驚慌失措,眼神卻晦暗頻閃。
其妻周慧心則臉色發白,下意識把女兒抱住,扣住女童肩頭的手,幾乎要把她肩骨捏碎了。
阮妍也被嚇壞了,張著小嘴整個人呆滯,因為太過害怕,竟然連痛都不能反應。
而地上老者,服下藥物後依舊沒有醒轉,臉上紫色也未褪,反而摻入青灰。
萬家家眷見此,癱坐在地,徹底慌了神,「怎麼會這樣……大夫、大夫呢?怎麼還沒來!」
周慧心趁人不注意,從女兒腰間荷包取出一粒藥丸,猶豫一瞬後開口,「萬老夫人,我這恰有機緣巧合偶得的復心丸,對心疾有奇效,萬老爺子的情況怕是等不得,要不服下這藥丸試試?」
萬夫人抖著手將那藥丸接過,小小一粒黑乎乎的藥丸子,能不能把人救起誰也不知道,若是無效,那她家老爺——
她正猶豫間,幾個孩子從門口氣喘吁吁跑進來。
百相氣還沒喘勻,見著地上老者模樣,小嘴即抿起,快步上前蹲下,翻手在老者檀中穴扎入一根銀針。
動作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萬夫人回過神後一把把小姑娘推開,尖叫,「你是何人!城中大夫都不敢隨意給人施針,你一個小孩子你竟敢!我家老爺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決不輕饒你!」
金多寶眼瞧百相被粗暴對待,眉毛立刻豎起,吼得比對方還大聲還凶,「百相一直在學醫!輕易才不會給人施針,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頑劣小兒!現在不是還沒出事麼,等出事了你再說這句話,後果小爺來擔!」
他可不管什麼是非對付,端是只幫親。
誰欺負百相都不行!
金家長輩聽到自家小霸王這話,臉上渾沒有表情,壓根給不出表情。
話說得太渾了。
可金家也是護短人家,他們了解百相不是無的放矢的孩子,至於萬夫人憂心至親氣急罵人也無錯,且這種時候就不是辨是非對錯的時候。
金錢來上前一步,開口,「萬夫人,這位是玉溪村林百相,師承太醫正郁恆之師兄,莫看她年紀尚幼,醫術卻是不俗,絕非故意胡鬧。」
林懷松林懷柏這時已經把妹妹扶起,心疼的左右查看有無受傷。
「這位爺爺是不是有心疾?唇黑臉灰,他的氣堵在胸口出不來,呼不了氣,不給他開穴通氣他再遲一下下就要憋死的。」
小掌心在地上擦傷滲了血,火辣辣的疼,百相這時候也顧不上,重新蹲到老者身邊,對怒氣盛極的婦人道,「你看,老爺爺臉色好點了是不是?」
滿臉涕淚的婦人忍著心慌跟怒氣低頭看,一下怔愣住,手飛快往老者鼻間探,有氣!呼氣了!
再看老者面色,那股駭人的青灰褪去,連紫色也在緩緩減淡,烏黑唇色也在恢復中。
顯然小姑娘真如金錢來所言,是有點本事在身的,替她家老爺解了垂危。
萬夫人訕訕,為自己剛才口不擇言歉意。
百相壓根不在乎這些,外人少有能牽動她心神的。
她從背著的小背包里掏出個白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來,顏色與周慧心給出那粒不同,呈讓人舒心悅目的翠色。
捻開地上老者嘴巴,將藥丸塞入,合上牙關,末了在老者喉間巧勁一按,咕咚一聲藥丸便咽下去了。
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無半點滯銷澀。
「這是我師父煉的藥,很有用,我常偷偷放到多寶哥哥的茶水裡,養心護心的,多寶哥哥也有心疾。」小姑娘說話明了,意思是我多寶哥哥吃了很多人還活得好好的,毒不死你家老爺。
換成金多寶跟金家人呆滯了,「???」有這事?
說完話,百相抬起頭看看四周,鼻子翕動嗅聞,捕捉到空氣中還未散盡的一縷氣息,極淡極淺。
換個人來根本無法察覺。
「苦心木……」百相歪了歪腦袋,對周圍莫名所以的人道,「你們誰身上帶了苦心木?」
「小姑娘,苦心木是何物?」萬夫人茫然不解,老爺在好轉中,她鬆了口氣,也有了相問的興致。
百相抿唇,「苦心木是一味藥材,用處極少,沒有治病之效,通常用作製毒。把苦心木單獨一味帶在身上於普通人無害,但是有心疾的人聞到了,就會誘發疾病發作。所以老爺爺才突然昏倒呀。」
人群轟地一聲炸開,各自張望看身邊人。
表情無不是全都在表達自己清白。
看別人的眼神全都在表達「是不是你乾的」。
周慧心站在人群中心位置,渾身僵硬,整個人似被凍結,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停顫抖。
苦心木!林百相竟然知道苦心木!還只靠鼻子就聞了出來!
她面前,小姑娘還在不停的嗅,給大人解了惑後就專心致志給自己解惑,躬身彎腰邊走邊聞,跟小狗狗找食一樣往在場每個人身邊拱。
從阮妍身邊過去了。
又退回來了。
眼睛直勾勾盯著阮妍看。
阮妍被嚇得癱坐在地,拼命搖頭,「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我沒說是你呀。」百相眨巴眼,小手往阮妍屁股下指,「你坐到苦心木了。」
「……」
周慧心一個踉蹌身形不穩,而阮成業臉色已經白得不能看。
苦心木不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不知是誰帶進來的,扔到了地上。
但是在場的人無一蠢物,哪一個都是人精。
根本用不著抓確鑿證據,已經認定了罪魁禍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