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律動的心臟> 第1章 正當的身份

第1章 正當的身份

2024-08-27 02:58:30 作者: OttoLawren
  湖邊的威爾斯代被一層薄霧輕柔地包裹著,仿佛是大自然最細膩的紗幔,既遮掩了冬日的嚴酷,又未能全然揭開春日的序幕。四周,光禿的樹枝以一種不屈的姿態刺向灰濛濛的天空,它們的影子在冰冷的湖面上拉長、扭曲,與偶爾掠過的寒風共舞,演繹著一場無聲的悲歌。

  湖面,這往日裡波光粼粼的鏡子,此刻卻靜謐得令人心悸。薄冰與未凍結的水面交織,宛如一幅錯落有致的冰裂紋畫,卻又透著刺骨的寒意。偶爾,一陣更猛烈的寒風掠過,激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但很快又被周圍的靜寂吞噬,只留下細微而清脆的冰裂聲,迴響在這片寂寥的天地間。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清新與冷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直接觸碰冬日的靈魂。偶爾,一兩隻耐寒的鳥兒掠過湖面,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聲,它們或許是在尋找食物,又或許只是在這空曠的天地間,用自己的方式訴說著對春天的期盼。

  在這片深冬初春的悲涼之中,卻也孕育著生命的堅韌與希望。湖邊的每一片葉子、每一粒塵埃,都在默默等待著春風的吹拂,等待著那一抹嫩綠的到來,將這片土地重新裝扮得生機勃勃。而此刻的悲涼,不過是季節更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生命輪迴中必經的考驗與沉澱。

  寒風呼嘯,如同鋒利的刀刃,無情地切割著每一寸空氣。在這刺骨的寒風中,站立著一位瘦弱的少女。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小,仿佛一陣強風就能將她吹得搖搖欲墜。

  她身上穿著的衣物顯得過於單薄,無法抵禦這肆虐的嚴寒。儘管她緊緊地裹著自己,但寒風依舊無孔不入,透過衣物的縫隙,侵蝕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身體因寒冷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每一次抖動都像是在與這冷酷的天氣做著無聲的抗爭。

  她用盡全身力氣搬起河邊一塊比她腦袋小上一圈的石頭,狠狠地砸向冰面,冰面瞬間破裂。她伸手捧起寒冷刺骨的湖水,用力地搓洗著臉上的血漬。

  少女低頭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憔悴不堪、滿臉血污的臉,乾枯結塊的頭髮和那雙瞪著自己無神的眼睛讓她感到陌生又害怕。

  就在這時,少女突然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無盡的深淵,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識。

  「老爺!這有個人!」

  「還廢話什麼?快把她抱上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當爐火那熾熱的溫度將少女的臉蛋燒得發燙時,她的意識漸漸清晰,腦海中的迷霧也逐漸消散開來。與此同時,棉被的溫暖逐漸滲透到她的全身,讓她感到無比舒適和放鬆。

  少女緩緩地坐起身來,雙眼凝視著面前不斷跳動的火焰,目光顯得有些空洞無神。

  這時,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中年女人慢慢地走了進來。她看著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輕聲問道:"您醒了嗎,這位小姐?"看到少女沒有反應,她又接著說道:"我想您一定是還沒從疲憊中舒緩過來吧。"說完,她將一杯熱騰騰的紅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過了很久,少女才緩緩地轉過頭去,望向那空氣中散發著甘香的源頭,然後伸出手,拿起杯子,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喝完之後,她並沒有離開窗邊,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她心想,自己這次應該已經睡了足夠長的時間了吧,或許是一整夜,也可能是一天一夜,但無論如何,現在的她並不感到睏倦,反而精神煥發。於是,她仰頭望向那片浩瀚的星空,開始數起星星來。一顆、兩顆、三顆……她默默地數著,仿佛在與天空中的星辰交流。每顆星星都像是一個神秘的符號,吸引著她的注意力,讓她沉浸在無盡的遐想之中。

  初春的空氣也許還夾雜著來自寒冬的刺骨,但無法掩蓋本就滿溢的溫柔,它拂過山雀的身體,讓它不得不梳理起自己的羽翼。另一隻山雀也飛過來站在樹枝的這頭,等著頭上的樹葉滴下剛化的雪水,她猛然緩過神來,已然是晨曦初露。她深深的呼吸一口還帶著冷意的空氣,繼續看向剛才那隻小鳥,但已然不見了蹤跡,一轉眼卻又發現它正在地上捉蟲,少女微微一笑推開陽台的房門,走下了樓梯,悄悄的靠近小鳥。卻在最後那一刻,山雀振翅而飛。她收起笑容站起身來,抬頭卻看見一塊十字墓碑。

  「伊茲-斯洛卡羅 長眠於此。」

  碑前剛破土的黃花也並不破壞那悲涼的氣氛,反而帶來的生機更凸顯墓主生前的開朗。那些鮮嫩的花瓣微微顫抖著,仿佛在向世人訴說著墓主曾經的故事。它們雖然渺小,但卻散發出一種堅韌和頑強的生命力,讓人不禁感嘆生命的神奇與美好。


  「誰不知道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一聲不合時宜的爭吵從屋內傳來。

  「那你告訴我,是為什麼。難道我們之前做過的事情,你也要這麼歸類嗎。」憤怒的中年男聲里還夾雜一絲狡辯的語氣。

  「不…不一樣的,總之老爺你不能這麼做,我們還不知道她的家庭,就這樣把她留下來,也太過自私了。」中年女性的聲音有些愧疚,但仍然講述自己的觀點。

  「我實在無法相信如果真的有那所謂的原家庭,她是怎麼……」中年男人收住了自己的話語,因為少女已經推開門站在了那。

  「小姐您醒了,剛好,來吃飯吧。」女僕模樣的中年女人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扶到餐桌前的椅子上坐好。

  少女看著眼前為她擺好的精緻刀叉,並沒有過多猶豫,而是直接伸出雙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麵包。她的動作迅速而果斷,仿佛飢餓已久,眼中只有食物。

  她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大口咀嚼著麵包,完全不顧及形象和禮儀。麵包屑四處飛濺,可以看出,即使她曾經有過家庭,但是她的父母對於吃飯這件事情的要求顯然並不高。

  中年男人吃下布包裹的藥片,長舒一口悶氣對女僕說到:「艾琳,等她吃完就給她找身衣服吧。」說完招手示意一旁的男丁,駕馬車離去。

  「小姐,可以詢問您的名字嗎。」女人微笑著向她問道。少女僅僅是抬頭看她一眼,便又埋頭自顧自的吃著。「看來您對我的手藝確實很認可呢,我去給您接好熱水,一會幫您洗洗身子,也好舒服一些。」說罷,離開了客廳。

  盤子很快空了,少女吃的肚子微微鼓起,摸索著找到了浴室的位置。

  「您來了,坐下吧。」說著,女人將女孩拉到身前,幫她褪去衣物,溫柔地擦拭著她的背部,用毛巾輕輕揉搓著她的頭髮和皮膚,讓她感受到溫暖和關懷。女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然而,當女人幫她清洗毛巾時,不經意間轉過頭來,看到了女孩胸前的傷口,手中的東西頓時直愣愣地掉在了地上,整個人戰慄著打怵,不敢發出聲音。那道傷口深深地嵌入了女孩的肌膚,竟能一眼看到深層的血肉,空洞的黑暗和潔白的皮膚產生了極大的違和,讓人觸目驚心。

  女孩察覺到女人神情的變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沮喪。她默默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卻被女人一把拉住,緊緊地擁入懷中。

  「沒關係的,可憐的孩子,這不怪你,坐下吧。」女人輕聲說道,試圖平息女孩內心的不安。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對那傷口的恐懼,儘可能地安慰著女孩。

  或許,女人心中暗自想著,這個女孩就是上帝創造的一個奇蹟。她的出現可能有著特殊的意義,雖然現在還不清楚,但她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性。

  擦拭完身體,她拿出一套有些陳舊的正裝,簡約不失優雅,開始一點點的為少女穿上,嘴中不停的在嘀咕什麼。

  在為少女系上最後一個蝴蝶結時,艾琳的眼眶不禁泛紅。她微微低頭,眼帘半垂,嘴角緊抿,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情感波動。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滴落在衣服上,瞬間被布料吸收,無聲無息。

  艾琳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隨後轉身拿起梳妝檯上的銀梳。她的手指輕輕滑過少女的髮絲,每一次梳理都顯得格外珍重。鏡中的少女,在艾琳的巧手下逐漸展現出貴族小姐的風采,而女人的眼神中則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你和她一樣有著如此漂亮的眼睛和頭髮啊。」

  夜幕低垂,如同一位身著黑紗的悼者,悄無聲息地降臨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星星隱匿了光芒,月亮也躲進了厚重的雲層之後,只留下無盡的黑暗與沉寂。街道兩旁的路燈昏黃而搖曳,仿佛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為這初春的夜晚更添幾分淒涼。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濕冷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預示著即將發生的不幸。

  老爺回來了。

  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那個略顯壓抑的氛圍中,他的影子被周遭的昏暗光線拉長,仿佛是空氣中凝重情緒的具象化。他的臉孔上,每一道線條都緊繃著,眉頭緊鎖,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嚴肅與沉重。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失望、憤怒,或是深深的無奈,卻都被他極力壓抑在眼底,不讓絲毫泄露。

  開口時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艱難擠出,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這孩子在檔案室里沒有任何痕跡,畫像沒有匹配的。」他微微停頓,似乎是在給自己的情緒找一個出口,同時也是在給予聽者一絲緩衝的時間。


  「這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她了。」艾琳反問氣里夾雜一絲難以察覺的喜悅,也包含了對老爺行為的不解。

  「管家夫人,明天就是『清洗日』了。」男丁搶在老爺之前說出這句話。

  艾琳呆愣在原地,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三年前,威爾斯代的管理人由勞倫斯四世繼承,這位新上任的高層繼承人,以其非凡的氣度與深邃的目光,首次站在了公眾面前。他身著定製的禮服,每一步都透露出不容忽視的尊貴與威嚴,仿佛是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在宏偉的禮堂內,數百雙眼睛聚焦於他,期待著這位即將引領家族與社群邁向新紀元的領導者。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如同晨鐘暮鼓,直擊人心。他闡述了對祖輩留下制度的深刻洞察與獨到見解,承諾將以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智慧,進行必要的改革,以破除陳規陋習,激發社會的活力與創造力。他的言辭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信心,仿佛一幅繁榮昌盛的畫卷已在每個人心中展開。

  起初,人群被他的激情與決心所感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他們相信,這位新任繼承人將是引領他們走向更美好生活的希望之光。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真相逐漸浮出水面,人們開始意識到,這位新任繼承人實則擁有著一顆暴政的心。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所有人之上,不惜犧牲他人的利益與自由,以實現個人的野心與幻想。這位勞倫斯將除了威爾斯代正統的人記錄檔案,沒有血緣,聯姻,收養關係的人全部清除掉,這城市只剩下了威爾斯代人和威爾斯代人願意包庇的外國人,其餘人在那一年的「清洗日」,被盡數屠戮,整個城市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人口,於平民,不知造成多少妻離子散,於精英,不知虧損多少願意打拼的工人。但總是無奈於一手遮天的勞倫斯家族。只能在這種排外的政策下艱難苟活。

  而明天就是今年的「神聖血統清洗日了」。

  艾琳有些崩潰,她不忍看見一個無辜的孩子遭受那樣的屠殺,也許是她回想起那年看到的慘狀,與自己同樣來自以利亞科夫斯的同胞,因為沒有和自己一樣遇見老爺如此和善的人,而被打穿了心臟。她幾乎哭出來,無助的不停重複,「該怎麼辦,老爺,該怎麼辦啊。」

  伊茲沉默良久,貌似下定了某些決心似的,讓男丁和管家艾琳去休息了。

  次日如期而至。

  艾琳像昨天那樣給少女梳著頭髮,為了掩蓋內心的恐懼,她不停的說著自己的家鄉。

  「小姐你知道嗎,以利亞科夫斯,那是我的家鄉,一個充滿陽光的地方。」

  「小姐你的家鄉是哪裡,我想一定就是這威爾斯代吧,一定是吧。」

  「我的家鄉可美了,半島的港口,自由的小鎮,老爺說他很想去呢。」

  「小姐想不想去別的地方看看,一定有機會的……」

  她的手逐漸僵硬顫抖起來。

  「一定有機會的。」

  老爺從一早就坐在院子裡,喝著自家酒莊釀的果酒,眼神複雜的審視一切。直到夜幕降臨,第一聲槍響撕裂夜空的寂靜。

  伊茲莊園的大門也像去年那樣被粗暴的踢開。

  「又是你,天殺的混蛋,斯特夫。」男丁用一種仇恨的語氣咒罵著前來的一隊士兵,卻被領頭的下命痛打,他帶著其餘的人步入了酒莊客廳。

  「去年就是你負責這裡,今年還是你,你是誠心要和我們作對的吧,斯特夫!」艾琳用一種近乎發怒的語氣說道。

  「伊茲老爺多麼的樂善好施啊,我當然要來確認這位大善人的人身安全了,要是被外來的人牽連到了,我還怎么喝上威爾斯代最好的酒呢。」斯特夫用一種嘲諷的語氣陰陽怪氣到「再說了艾琳夫人,你應該知道,從去年開始每抓到一個人,就可以升一階官吧。」

  男丁這時從門口衝進來,顧不得被打歪的鼻樑,想要阻止少女露面。

  「喲!這不就來了。」斯特夫就差笑出來,一切都晚了,少女已然站在了眾人的面前。

  艾琳放下了憤怒的神情,轉而用一種乞求的無助語氣,求著斯科夫。「今年就略過我們這一戶吧,老爺會給你該有的報酬的,未來也不會出任何差錯,我向你保證。「艾琳嘗試著最後的掙扎。

  「夫人,如果您還想在這度過您的餘生的話,就趁早把路讓開吧。」斯科夫的臉色突然變得狠戾「去!把她給我拉住!」

  左右兩位官兵上前去粗暴的拉住少女使她完全無法動彈。斯科夫漸漸舉起自己的手槍。

  「你這個畜生,不是還要查一下嗎。求求你,先放下槍。」艾琳哭著喊出了這句話,仿佛將要發生什麼已經是必然的事情了。她從一開始就察覺老爺不在現場,也許是期待他能拯救這孩子,才一遍一遍的懇求著面前的人。

  「真是抱歉,要弄髒你家的地板了。」

  啪!

  眾人都對眼前的一幕愣了下來。

  「混帳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軍官的臉被扇的發紅,伊茲老爺渾身濕透,大汗淋漓,卻還是顯出無比的威嚴。

  「你給我看清楚了,他是我的女兒。」老爺憤怒的拿起一張發黃的證明,上面的畫像和少女極其相似,標註的特徵,藍眼睛,米黃色頭髮,身高一米六五。每一條描述都簡直就是在形容她。

  斯科夫本來也覺得蹊蹺,正準備反駁,但他察覺到二樓有著能奪走人生命的東西正盯著他,便打個冷顫把話吞進肚子裡。他捂著自己疼的火辣的臉,帶著手下走出了莊園。

  斯科夫站在門口,縱有不甘也決定先避其鋒芒,走時轉頭看向院子裡,一個土坑不合時宜的待在平整的草地上,他不會去深究到底為什麼了,至少不是現在。

  「老爺……」艾琳收起悲傷的抽泣,變為無聲的滴淚。

  「孩子,你以後的名字就叫卡羅了,伊茲-桐-斯洛卡羅。「老爺冷靜的說道。

  艾琳抱住少女,而少女從剛才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更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男人要殺自己,她只知道,抱住這個女人就好了。

  伊茲老爺的親生女兒兩年前死於瘟疫,沒人知道,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當差的人知道,那是他對勞倫斯四世的反抗。

  槍聲在遠處不停的響起,或者說從第一聲開始就再也沒有停下過,像一頭飢餓的野獸不停的咆哮著,他要吃的是人心,是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活生生跳動的心臟。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