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十七年。
教管所終於再次迎來雄蟲造訪。
正是晚餐放飯時間。
值守的雌蟲端著個快過期的肉罐頭站在牆角狼吞虎咽,餘光瞥見路邊停下一輛公用飛行器,邊撈過同事的袖子抹嘴邊悄聲詢問,「看,來贖蟲的,我就說穆家關進來一大家子,這幾天指定熱鬧。」
瘦了快四十斤的穆哲實在沒有合身的衣服,黑白斑馬睡衣外面套了件屎黃色的連帽衫,配合他那拽的二五八萬的步伐。
守衛眯眼瞅了七八眼,愣是沒瞧清楚是個什麼玩意兒。
「頂多一米七五,亞雌?」,守衛A肘擊了一把守衛B,「像是腦子有病,該不會是來劫獄的?你說我裝作被他打傷明天能帶薪休假嗎?」
守衛B艱難護住搖搖欲墜的罐頭,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不是亞雌難不成是雄蟲?雄蟲連雄蟲保護協會那高端大氣上檔次免費提供新鮮水果的地方都懶得去,還能屈尊來這破地方?別說今天,就是今年一整年,要是能來一位雄蟲,我倒立吃屎!」
腳步聲停下,穆哲抬眼打量著教管所纏繞了電網的圍牆,語氣冷淡,「羊糞蛋子味道比牛糞好些,或許你也可以吃老鼠屎,畢竟是能壞一鍋粥的寶貝。」
AB面面相覷,來不及吞咽的罐頭嗆進嗓子眼,牽起驚天動地的一陣咳。
「我來贖蟲。」,穆哲不熟練的打開光腦,出示他新鮮出爐的孤單一蟲的家庭身份信息,「穆家雌侍姜存,今天上午關進來的。穆瑾,A.級雌蟲,昨天進來的。」
「我在來的路上搜索得知教管所每天不交星幣會動刑?他們受刑了嗎?」
聽見動靜的小隊長怒氣沖沖地跑出來,又在見到穆哲的瞬間跪了下去,面露惶恐,「閣下,請移步貴賓室。」
來的不巧。
今天的刑罰剛施行完畢。
穆瑾兩天加起來挨了足足一百二十鞭子。
姜存的情況略好些,教管所見他戰場上受的傷沒有得到救治,粉碎骨折的手臂扭曲的不成樣子,不僅沒有動刑,還大發慈悲的給了他一塊木板,讓他得以暫時固定骨頭。
兩萬星幣的保釋金,一千四的住宿費,六百的伙食費。
進帳遙遙無期,帳單如流水般嘩啦啦嘩啦啦的響,穆哲將光腦湊過去付款時心都在顫。
心疼是一方面,主要是恨吶。
兩個雌蟲,為了穆家累死累活,結果倆蟲加起來湊不齊哪怕六千星幣來免除刑罰,一萬的保釋金更是奢望。
什麼世道。
「雌父。」,穆哲將全新未拆封的光腦遞過去,「分家了,以後我帶著你們過日子。」
「先去雄蟲保護協會,把你們的監護雄蟲改成我,再去醫院療傷。」
是通知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看似強勢,帶來的卻是最好的消息。
姜存接過光腦,點了點頭。
教管所里關押雌蟲的隔間極小,超過兩米連站直都是奢望。
穆哲個兒不高,但要面子,從隔間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抬手伸懶腰。
踮腳收腹時,瞥見隔壁鐵門上狹小透氣孔內一抹暗沉的紫。
他示意穆瑾和姜存先出去,抬手推開了探視的擋板。
天色將晚,宋唯抱膝縮在角落,剪的短又雜的紫色髮絲亂糟糟蓬起來,像是一頂劇毒的蘑菇。聽見響動,估計以為又要挨打,動作遲緩的褪.去沾血的上衣,卻在試圖起身調整跪姿時,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想出去嗎?」,穆哲歪頭,「求我。」
探視的窗口很小,四四方方。
宋唯出神地望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和雄蟲身後透進來的微光。
原來,光是希望,是這個意思。
「求您。」,宋唯起身,腦袋蹭著天花板走到門邊,隔著擋板輕觸穆哲的眼睛,「求求您,穆哲閣下。」
這哀求太輕,又太重,好似答應了,就要背著他翻越層層疊疊的高山。
穆哲呼吸一滯,眼裡的笑意緩慢淡去,轉身離開房門。
他倒退著慢步向外走,步子踏的極重,絕對能隔著鐵門傳入聽力絕佳的雌蟲耳中。
可宋唯聽他離開,卻沒有再出聲哀求,停在擋板上的指尖繾綣摩挲,遲遲沒有收回。
穆哲摸著心口,自我檢討了一句「總不能單身兩輩子」,又默念了兩遍「死宅愛上動漫臉是天意所為」,然後一扯嘴角,快步走回門口,沖宋唯笑,「哈!逗你玩的!!!」
宋唯直愣愣站著,不像是開心。
「你說,D級雄蟲能安撫S級雌蟲嗎?」,穆哲問,頗有種算舊帳的意思。
宋唯輕咬了下嘴唇,點頭,「可以的,閣下。D級雄蟲能夠安撫S級雌蟲。」
就如醫院雄蟲休息室內,那個被掐著骨翅黏膩糾纏的……
吻。
「這個放了吧。」,穆哲果斷轉身,沖守衛擺手,「贖金我來交。」
三雌一雄從教管所出來,呆呆的在路邊立了十分鐘。
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公用飛行器都打不到。
最後在穆瑾的提示下,動用雄蟲特權打了一輛足有客廳那麼大的飛行器,還是免費的!
不免讓穆哲為來時的三百星幣痛心了三秒。
去雄蟲保護協會把姜存和穆瑾收入戶口本後,穆哲看了眼宋唯。
「閣下。」,宋唯拘謹的站起身,「我……」
「我什麼我。」,穆哲快速打斷他的話,不論這話是拒絕還是表白,「你什麼你。」
首先,他到底還只是個D級廢物,不能為宋唯提供徹底安撫。
再者,穆哲看著宋唯沾染了血污,添了破碎感後愈發驚艷的臉。
優越的外貌是具有欺騙性的,外在形象並不等同於真實品性。
他被宋唯的外貌所吸引,又因宋唯艱難求生心生憐憫。
可實打實的算,兩蟲見的面一隻手都能數清楚,對彼此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
「贖金不用還。」,穆哲撈了三瓶免費供給雄蟲的營養液,一蟲塞了一瓶,不容宋唯拒絕,「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