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終焉迴廊
火車已經上路。
阿姆羅依然跪在地上。
列車包廂是典雅的歐式簡風，四壁用白牆無裝飾，窗框包裹著深褐色實木，暗紅色沙發刺繡金線，細緻、溫暖、高雅，但因為阿姆羅的下跪整的屋裡一片尷尬，空氣似乎在凝結，車輪碾過鐵軌的聲音分外清晰。
茶白都瞪起了死魚眼……事情發展的太唐突，沒有說見面就下跪的道理……
她望著李諾，發現李諾的目光逐漸的陰冷。
李諾人快壞了。
在他的認知里，只有他跪別人的道理，這世上能給他跪下的只有茶白。
「你這王八蛋在毀滅我心裡的美好啊……」
「啊不！」阿姆羅慌張：「小荷突然動手在我意料之外，所以……」
「老大就是這樣……」諾瓦出現在門外，這女人的臉上有傷疤，和李諾臉上的疤痕一樣是「死亡迴廊」幹的好事。
「諾瓦……」阿姆羅回過頭。
除了諾瓦以外，還有個身材健碩的男人在門口，他的體型把整個門都堵住，身高有將近兩米五，留著大鬍子，膘肥體壯，光頭，穿西裝，叼著一根巧克力棒棒糖。
來者不善，但並不危險。
「閉嘴啊，老大……你太丟人了。」諾瓦沉了口氣，望向李諾，先一步解答一個困惑：「抱歉啊，獵魔人。一點兒小手段，我們擔心你一言不發就殺人。」
諾瓦拿出一個小瓶子，上面有個標籤，寫著「獵魔人的克星」。
「香薰，專門封鎖獵魔人嗅覺的氣體，不是給你準備的。」
「菲爾？」
「看來你們見過了……」
諾瓦收起瓶子，看了眼還躲在邊的小荷，女孩因李諾的危險被刺激到現在依然齜著牙。
「過來。」
諾瓦冷冷一句話，小荷像驚弓之鳥般深吸口氣，乖巧的跳下窗台，犯錯的孩子一樣走到門口，途徑阿姆羅身邊還說了一聲：「老大……你害慘我了……」
阿姆羅小聲說：「對不起……」
李諾瞅了眼諾瓦。
【諾瓦·艾諾拉：lv81】
【力量：255】
【反應：322】
【靈力：313】
【體質：226】
【洞察：200】
【醫療：349】
數據很強，卻只能做二把手。
跪在地上的阿姆羅更強，而且強了一個檔次之上。
李諾沉了口氣：「說吧……什麼事。」
阿姆羅抬起頭，目光死死盯著李諾，很認真的說道：「我想跟你合作！」
李諾：「……」
列車已經走出城市中心，窗外的摩天大樓猶如往後倒退的巨人，陽光灑向馬騾市，行人逐漸稀少，轉眼已經來到郊外鄉下。
李諾瞪著死魚眼。
世界戰的走向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料，一開始本來以為要血流成河，所以大隕石都用上了，後來開始琢磨不死者教會，但依然會想，玩家才是主要對手，直到現在……
玩家們好像並不打算打架……
「餵……」李諾看了眼坐在對面的阿姆羅，沒好氣的說：「你能彆扭扭捏捏的嗎？」
阿姆羅一臉的緊張甚至羞澀，跟他娘男tong似的。
「抱歉……我直接說正題了。」
阿姆羅頓了頓，臉色逐漸的緩和，變得極其正經起來。
「雖然劇本沒有給出咱們下一步的主線任務，但是從『不死者教會』的情報分析，我認為如果咱們這群玩家不合作，會被團滅。」
李諾托著下巴看著窗外，輕輕點頭。
他總有一種在大病區無限徘徊的感覺。
阿姆羅很認真的從內兜里拿出一張報紙，上面寫寫畫畫，是他做的簡報。
「我分析了一下『不死者教會』的戰鬥力，清理者的能力大概是我們玩家70左右的常規力量，覺醒化後更強一些，對了……我這裡是用我們『終焉』的平均戰鬥力對標，請您別在意，畢竟『無盡迴廊』能走出像二位似的人，屬實是……啊，一票難求？」
茶白：「是難得可貴。」
「啊啊……對，總之很少見。」阿姆羅繼續說：「我之前見過了艾塔和皮蓬，當時您應該正在用望遠鏡看我們，所以不用多說了，那二位……」
「很強。」李諾說道：「我明白，菲爾我也見過了，很強，只有一組『空之迴廊』的人沒見過，不過他們把我們這邊另一組人馬幾乎給團滅了，也很強，大家半斤八兩，如果打起來，沒辦法收場。」
「是這樣……」阿姆羅低下頭：「其實要感謝您消滅了『永生』和『死亡』，如果上車的是五個迴廊……」
茶白接道：「如果五個迴廊都在，邪教的威脅度會降低不少，合作也就沒必要了。」
「是的……」
阿姆羅點頭。
「我諮詢過前輩，據他們所說，世界戰沒什麼懲罰機制。」
他從口袋裡拿出白旗。
「系統交予的白旗可以用來投降，弱者投降，強者將弱者補充進自家隊伍執行劇本，好處強者拿走，弱者保命，實際上，世界戰的難度來自於劇本本身，而不是玩家爭鬥。」
李諾想到莉莉安給的諫言，那位挨千刀的大會長提到過世界戰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啊……所以劇本本身很難是吧……」
「這正是我擔心的！」阿姆羅深吸一口氣：「《惡魔城》是本次劇本的主題！」
阿姆羅說到興奮的時候一拍桌子，盯著李諾，後者覺得尷尬，把目光移到窗外。
安靜席捲而來……
直到茶白拉了拉李諾的袖子，他才看向阿姆羅。
「想到過……說是《惡魔城》，實際上把那個世界的設定分解，可以理解為『迷宮』探索，以及各種『異世界』生物大亂鬥。難度無法預料，邪教似乎能召喚『常世』，也就是召喚『地獄』。」
只要接觸過「邊獄」類的事物就能明白，那裡涵蓋的是各種世界的亂象，一切的惡意都能出現。
就像「創界山」一樣，因為「邊獄」的入侵，那個世界的生物各種迷之進化。
阿姆羅坐下，眼神回歸之前的懦弱。
「所以，如果一開始的難度給的是五個迴廊，劇本難度一定極高，現在只有三個迴廊，如果不合作，大家這關過不去。」
他的聲音就像個膽小鬼。
「我同意……」
「真的！？」
「嗯……」李諾點頭：「伱同伴還在門外面，如果我不同意，他們會立刻動手吧。」
阿姆羅：「我會阻止他們，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想過要對你們下手。」
李諾說道：「我不想在一切沒開始前鬧事，所以隨便吧。」
阿姆羅吸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獲得救贖般癱在沙發椅上。
「太好了……」
李諾沉默的看著他。
阿姆羅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只擔心你和菲爾會不會打起來，那樣一來就麻煩了……所以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還有別的原因吧？」李諾說道：「下跪可不是為了合作，放低姿態是為了委託別人做事。」
阿姆羅表情麻木，然後露出無奈的笑容。
「被你看出來了。」
「說吧，是不是和『無盡迴廊』有關係。」
「你認識克羅伊德嗎？」
茶白下意識的把視線撇向窗外。
「死了。」
汽笛忽然響了起來。
車輪碾過鐵軌，捲起塵土，窗外一片田野，水在草邊流過，仿佛一條白線印在蔚藍色瞳孔中，最後被漸入的樹林中斷。
「死了……」
阿姆羅沉了口氣，失落的瞧著李諾。
「嗯。」
「可惜了……」
「我挺感興趣。」
聽李諾這麼說，阿姆羅也就不假思索的全盤托出。
「他以前作為【入侵者】進入過我們的劇本，克羅伊德給我一種很奇怪的執念感，他好像想把所有東西都握在手裡，敏感的懼怕一切，表面上是個冷酷的人，實際上是個膽小鬼。」
很中肯，李諾認可。
「繼續。」
「他當時的等級比我高出十級左右吧，但被我打敗了……」
李諾眼中無神，毫不驚訝，阿姆羅給的答案一點兒都不離譜，他強過克羅伊德沒任何問題。
【阿姆羅·瓦：lv77】
【力量：122】
【反應：196】
【靈力：199】
【體質：188】
【洞察：239】
【醫療：201】
數據弱嗎？
弱。
其實就是普通玩家的強度。
77級，就算每升一級加3個屬性點，最高屬性值也就231，算上特點值，可能有幾項能更高一些，但這就是普通玩家的強度。
阿姆羅厲害的地方是技能。
和他相似的人，在「無盡迴廊」也有一位。
娜娜米。
他們都是利用技能補正戰鬥力的典型。
娜娜米的技能直接反饋在面板上，阿姆羅則隱藏的更深，前者在於主動出擊，後者被動防禦，一個無堅不摧，一個不死之身。
阿姆羅說道：「克羅伊德的性格有問題，不相信任何人，導致他只相信【臨界者】的預言，但他偏偏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最後只會變成高位者的道具。」
李諾問：「所以呢？你想委託我拯救他？」
阿姆羅點頭。
「可是晚了，他死了。」
他苦笑一聲，好像都是自己的責任。
「他輸給我吼揚言要找到『不死斬』戰勝我，那時我覺得克羅伊德出了問題……我導致一個人誤入歧途，這感覺很糟糕。」
李諾和茶白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一起慢慢的向互相靠了靠，他們第一次面對真正的「聖母」，尷尬感變成了冷氣灌入每一個毛孔中，大腦不受控制的讓身體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
兩人的目光尋找互相臉上的變化，特別是茶白，她發現李諾那特別有趣的微表情變化，感覺前所未見，想記在腦子裡，但最終二人只是嘴角一撇，盡全力忍住笑意。
阿姆羅也明白對面的人在想什麼。
「你們一定覺得我不可理喻吧？」
「嗯。」
「或者說，『終焉迴廊』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都是一群瘋子，是一群不把命當命，一天到晚竟是胡鬧的混蛋。」
阿姆羅笑了笑。
「對吧？」
這次，是茶白接話：
「至少我們以前遇到的，確實是瘋子。」
阿姆羅：「恕我冒昧，您不露臉在大庭廣眾中穿行的行為，已經比所有人都更像個瘋子了。」
茶白啞語。
她的臉上裹得嚴實，口罩防毒氣，貝雷帽抵禦聲波攻擊，眼罩更是寄葉部隊的標配。
從玩家角度來看她的打扮很合理，即便放在個人角度，她也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安全感，但放在旁人眼中，她就是個神經病，不然也不會被車站的警察抓走。
「好吧……說的很對，我可能真是個瘋子。」茶白心道近墨者黑。
阿姆羅看向李諾。
「你眼中的戾氣簡直可怕，你有比瘋子還要極端的冷血，但你在看白頭髮的女士時，眼神里只有浪漫和美好。一個人擁有這種極端的矛盾性格，你說他正常嗎？」
李諾頭一歪。
「理論上不正常，實際上很正常。」
阿姆羅不為所動，繼續說著。
「我和你們比，誰更像個瘋子？」
李諾不假思索便說：
「我們。」
但這樣的阿姆羅在「終焉迴廊」乃至整個玩家群體中，他才是最不正常的那個。
阿姆羅點頭，只是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表述中。
「走到咱們這一步的玩家，其實精神上都與正常人不一樣了，無關你出身於哪個迴廊，而在於你之前的履歷已經把自己打在了『非正常人類』的標籤上。說歸到底，咱們都是一群過於自以為是的庸人罷了。」
阿姆羅看向低下頭，目光在桌上的陽光上。
「『終焉』的瘋狂來自於系統的限制，並不是我們生來就不一樣，可是在度過了60級之後，其實每個迴廊的人相差已經不再那麼巨大了。」
李諾沉默，心道：那是你不認識馬爾傑……
但他還是挺認可阿姆羅的說法。
茶白好奇：「終焉的系統……是怎麼回事？」
「你們不知道？」阿姆羅說道：「我們完不成任務可能會被抹殺或者摘下器官，獎勵也一般般，總之必須在劇本里玩命，所以養了一群腦子不正常的傢伙，但相比之下，我覺得你們這群上來就用大隕石砸人的更不正常。」
李諾：「餵……沒必要拐到我們身上。」
阿姆羅笑著撓了撓頭：「抱歉，我不是誠心的……說回來，我們迴廊真正有問題的是公會……我們那裡的公會就是個擺設，一切都是管理者在操控。」
管理者……李諾想到了國王。
「那傢伙好像叫『魔神』，我現在沒資格見到他，不過『終焉』的瘋狂絕大原因是因為他。」
阿姆羅深吸一口氣，閉眼，再次睜眼時，目光如火。
「我的夢想是打敗他，重新制定『終焉迴廊』的方針，讓我們那裡成為第二個『無盡迴廊』！」
李諾：「……」
茶白：「……」
門外，諾瓦和另外兩人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個個面無表情。
小荷無精打采的說道：「老大好丟人。」
大個子附和道：「我早就習慣了。」
諾瓦臉色潮紅：「我愛他，我想裝個假yang具捅他……」
大個子虛著眼：「諾瓦姐，你別這樣。」
屋裡。
阿姆羅眨著眼睛，使勁看李諾和茶白，想從他們眼中找到認同。
片刻後，李諾笑著點頭：「你可真了不起。」
實際上心裡頭在說：不愧是聯邦的駕駛員，阿姆羅才是最不正常的那個……不能惹這傢伙，絕對不能惹，他和馬爾傑是一個類型的神經……
阿姆羅說道：「總之，能活到這裡的玩家，哪個不是腦子有些問題……」
李諾想到了瑞克……
大概十分鐘前，也就是上車的時候，蝶發來了一段影像，瑞克這個可憐蟲在無名村與村民交手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洞窟，此時正被洞窟守衛暴揍中……蝶不但不幫忙，還與挨揍的瑞克一起合照，並且用手機的P圖軟體弄了個磨皮美化。
「李諾先生？」
「啊？」
李諾被阿姆羅叫醒。
「反正算是合作達成了，對吧？」
「第一目標是邪教團體，玩家的問題，跟著感覺來就好。」
李諾看向屋門。
「你那群同伴不好控制吧？」
弦外音指的是阿姆羅的隊友會不會遵守約定，那就不好說了，更何況如果有利益衝突時，該爭就爭，只要別無端攻擊就好。
「我儘量。」
阿姆羅點頭，他得到了讓自己心安的答案，並且認為自己已經表露出的「正常」，足以讓對面安心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