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著四周，似乎剛從震驚中緩過來，眼神中還透著呆滯，恍惚中自己就在這了
眼前白霧一片，未見一人
「年輕人，路途遙遠，一程不易，過來喝碗茶湯解解乏吧」
聲音滄桑，沙啞，卻讓男子不安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
還未來的急細想聲音是從哪來的，四周的白霧開始慢慢散開
眼前出現了一個簡易茶肆？不並無桌椅，更像個灶房，卻四面無牆
半人高的台上放著一個瓦罐，未見煙火瓦罐內卻不停地飄散出熱氣
瓦罐後則站著一位老婦人，拄著人一般高的手杖，拿著湯匙在瓦罐內攪動，頭髮花白，卻一絲不苟的盤著，僅用抹額裝飾
瞧著是到了耄耋之年，滿臉褶皺，身軀有些佝僂
「老人家，這是哪，我…」餘下的話還未出口，掛在外柱上的木質匾額就吸引了他的視線，讓他心中大駭
匾額歷經了風霜，有些破敗不堪，但上面寫著的的三個大字清晰可見「孟婆亭」
男子嘴巴蠕動，似在低喃「我死了嗎」
孟婆沒有回他，而他也並非需要回答，思緒回籠的他知道，自己確實是死了
死在回鄉的路上，死在自己最春風得意的那天
他肩膀顫抖著，雙手捂著臉，卻無一絲聲響
等他抬起頭才發現他此時雙眼已經血紅，周身開始散發著黑氣
他要入魔了，孟婆意識到不對，手杖一揮，血紅的淨化之氣朝男子打去
魔氣消散，男子被打倒在地
「你是想入魔嗎」孟婆微皺眉頭，有些不耐，語氣卻聽不出絲毫情緒，不是她故意隱藏，著實是在這待了幾百年世間之事見的太多已經無感了，微皺眉頭的問詢也只是不想他給自己帶來麻煩
在世的人怨念太深，就會變成心魔，離世後則會成為怨鬼，過不了奈何橋，最終在忘川河中迷惘徘徊
而離世的人生了怨念，則會直接墮魔，被怨念驅使丟失自我，死後更入不了輪迴，只有灰飛煙滅
男子不懂，只感覺到剛才身上徒然冒出來的重壓一瞬被抽離，他趴在地上喘著粗氣
「你怨念太深了，你即已經來了這裡，從前種種皆為過往，你何苦去想」
「從前？可於我而言就是方才啊」他哽咽著出聲，垂眼便看到自己這一身披紅戴花的裝扮，頭上本該戴著的雙翅烏紗帽早已經滾落在了一旁
「方才我還穿著這一身騎著御賜寶馬，旗鼓開路，手持聖詔，我如何能不去想」
「你可以想，但你讀的聖賢書只教會你功名利祿嗎，竟讓你偏執的要入魔」可能是活了太多年了，世俗情感早已磨滅，孟婆對於此難以理解
聽到這話男子反駁道「寒門學子不似貴族子弟，想要考學砸鍋賣鐵傾其所有皆是常事，不給自己留絲毫退路，一旦落榜傾家蕩產算好，可多的是負債纍纍，但為何每年科舉還有如此多寒門學子參加，不就是為了這一朝金榜題名改變命運嗎「
「我家境貧寒，十年苦讀就已經讓家中入不敷出，每日一簞食，一瓢飲，再不敢奢求其他，而我總算是不負期待，不僅榜上有名還是狀元及第，人人都贊我才華橫溢，道我苦盡甘來前程似錦，可誰知…」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天降橫禍，他死在了返鄉這天
「不公，不公，老天怎能如此不公啊」
這便是他的命嗎，既如此他這麼多年的埋頭苦讀算什麼
當時他離家只差五里路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家了
他抬頭看向上空一聲聲控訴，歇斯底里，可入眼的只有無盡黑暗
見他這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孟婆淡淡的說道「因果循環，皆有定數，三分天定，七分人為」
「苦厄也好，如意也罷，都已無法挽回，人生本就是生與死的輪迴，你又何苦執著於這短短二十多載，若你還是覺得不公，就喝了它吧，所有苦痛便會隨它忘卻」
她一碗盛好的茶湯遞到男人身前
看著遞到眼前的茶湯，男子呲笑一聲」為了能光耀門楣，我終日埋頭苦讀，成了人人口中的書呆子，燒殺搶掠，撒詐搗虛我都不曾做過，你和我說因果，那你告訴我何來的因」
「三世因果」孟婆不急不緩的吐出四個字
她放開了拿著茶湯的手，而茶湯還穩穩的停在半空之中
她單手捏出一個決，手腕一翻，白霧開始聚集在一團，環繞扭轉後一面水鏡出現在前方
「今生你確實是老實本分，但前世你惡貫滿盈，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有一考生在趕考途中被你搶奪盤纏無法繼續趕考無緣科舉，而這些盤纏則是他家中抵押了唯一的房屋得來的子錢，他生性軟弱，覺得無顏面對家中二老，隨即投了河，家中二老不知這些，依舊每日在家盼著他歸來，日夜操勞不停做工，只為早日還清債務，但不堪重負，最終過勞而死」
水鏡中的畫面不停變動，隨著孟婆的話落，畫面定格在了那兩位老人家咳血而亡那裡
男人看著眼前的水鏡失了神，剛才畫面里的劫匪雖然只出現了一瞬，但能清楚的看到那劫匪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他持著刀隨意的將那些不願意奉上錢財之人斬殺，大刀刺入了他們的身體，頓時鮮血四濺，紅的讓人發慌
而那考生能活，則是因為他的膽小懦弱，在劫匪出現時就跪倒在地將錢財上繳，還嚇的尿了褲子
劫匪覺得他一身惡臭，殺他晦氣才將他放走
可笑，真當可笑，自己這連只雞都不敢殺的性子沒想到上輩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原來這便是自己的因，果真是因果報應啊
他目光呆滯將視線移到了那碗茶湯上
「這就是孟婆湯嗎」
眼前這碗茶湯，透明清澈，若換個人對他說這是清水他都相信
「沒錯」
「喝了它這一世的沉浮得失恩怨情仇都將會隨之消散，它會引你走過奈何橋，去往你的下一世」
孟婆一字一句，緩慢平和，無絲毫情緒，卻蠱惑著人的心智，不自主的被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