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造的孽啊!夏未雪硬著頭皮吃完這頓飯,小弟們已經各自散去了。
馮希希一反常態的很安靜,挽著夏未雪的手慢慢走回教室,畢竟顧清城依舊在二人身後慢悠悠的晃著,她不敢吱聲。
一到教室馮希希立馬彈開:「未雪,我溜了溜了,告辭」,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夏未雪來不及回話,那丫頭就不見了,搖搖頭回到座位,顧清城已然坐定。
這時門口一個同學大喊一聲。
「夏未雪,你家人在校門口找你。」
剛準備坐下的夏未雪雖有些疑惑,馬上應答了:「好的,謝謝你。」說罷朝外面走去。
一邊走一邊在想,誰來找自己呢,爺爺奶奶都在鄉下,馬上國慶了自己會回家,那媽媽也不會來。
隱隱擔心起來了,難道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步伐也開始沉重。
遠遠的就看到校門口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四十的樣子,長相頗具領導氣質,西裝革履且舉止大氣。
女的,感覺不到三十歲,一頭大波浪,臉上帶著假笑,衣著艷麗有些俗氣,小秘做派。
看到夏未雪走近,男的微笑上前:「未雪,爸爸來看看你。」
「嗯嗯,爸,你來了。」夏未雪如鯁在喉,如芒刺背,艱難開口,掃了一眼旁邊的女人。
「哎呀,未雪,你爸爸特地去超市給你買了好多水果呢,」那女人邊說邊打開了車門,拎出來一個大袋子。
夏未雪沒有接話,也沒有接過東西,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爸爸。
男人接過了那袋水果,塞到夏未雪手中。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都買了點」
「好的,謝謝爸爸。」有些遲疑還是接受了。
男人再次開口:「未雪呀,你馬上國慶了,回家幫我跟你媽媽說說吧,讓她答應離婚。」
夏未雪就知道,他怎麼可能大發慈悲來學校看她,從記事起這人就沒有出現在她學校的畫面里。
「你小妹的戶口問題要解決,不然上不了學,我也是沒辦法,你媽媽就是不鬆口。」
男人說這話有點忐忑,這個女兒的性情他拿不準。
旁邊的女人也開始附和:「對呀對呀,你妹妹馬上就要上學了。」
「我沒有妹妹」
夏未雪堅定的吐出幾個字,右手拎著水果,拳頭不由得握緊了點,感覺快要掐進肉里。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不遠處準備回家午睡的顧清城,看到夏未雪面前是一對男女。
她雙肩微微顫抖,背部僵直,拳頭緊握,頭低低的樣子看起來很不自然,像一隻被困的小獸。
鬼使神差的就喊了一聲:「夏未雪,班主任有事叫你回教室啊,你快點。」
顧清城聲音傳來的時候,夏未雪完全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確實不懂得如何處理這個情景。
回頭應了一聲:「好,馬上去!」
男人本來還想多說幾句,見狀識趣的不說了。
「那你回教室吧,爸爸說的事放心上啊,水果記得吃。」
「是是是,這事挺著急的!」女人又插一嘴。
夏未雪面無表情:「嗯嗯,我會轉達的,你也回去吧,我走了。」
轉過身朝著顧清城的方向走過去,步伐很快,內心很複雜。
那對男女也迅速的開車離開了。
顧清城看著她越來越近的臉,那是沒見過的表情,神色黯然,無比受傷或者說是無比落寞。
從夏未雪手裡拿過水果,非常自然與她並肩,又準備走回教室。
「你可以慢點走,班主任沒有叫你。」
夏未雪詫異的望向他,這個人為何這麼神奇。
「謝謝你」。
她也沒有多問,只想道謝,感謝他看穿了自己的脆弱,及時解救。
兩個人一言不發就靜靜的走著,已經快到午休時間,路上都沒幾個人,但依舊很熱。
到了教室,顧清城把水果放在夏未雪桌子上,也不說話,保持他一貫的高冷,離開了。
夏未雪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腦海里都是剛才發生的畫面,她的心情五味雜陳,完全沒有發覺顧清城已經離開。
思緒不由得飄到了小時候,夏未雪還在上小學,記憶里父親這個角色只存在於過年那幾天,或者存在於電話里。
從她記事起,爸爸開了個小廠子,一直在離家幾百公里的地方工作,自己身邊就只有媽媽,可能人總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夏未雪總是很想念爸爸,總是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
他總說等她下次考第一給她買禮物,等過年就回家陪她。
所以夏未雪小學時期非常努力學習,想成為爸爸的驕傲,她只知道爸爸喜歡她考第一。
她也如願以償年年第一,但爸爸依舊沒有回家,只是寄來了各種禮物。
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夏未雪六年級小升初,考了個全縣第一。
老師打電話讓爸媽去學校商量她去哪所學校,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爸媽一起為她的事情而來。
出來後,夏未雪的爸爸非常高興,當晚就在餐館大擺筵席,親朋好友來了五六桌。
喝了點酒的爸爸拉著夏未雪,在親戚面前各種誇讚,很是驕傲的樣子。
這一幕在她小小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一切的改變都在於那晚,爸爸突然提議要帶她去玩玩,畢竟距離上學還有兩個月。
夏未雪多期待啊,終於可以跟爸爸一起生活一陣子了,媽媽說有事不去,她都沒有很奇怪。
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的車,路上的風都是甜的。
她來到了爸爸常年生活的地方,作為廠長的女兒,的確很有面子,大家非常客氣,十分溫柔。
還在高興中,爸爸手一揮叫來一個青春靚麗的女人。
「未雪,爸爸等下要去開會了,你先跟著這個阿姨。」
夏未雪點點頭,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姣好的面容,窈窕的身材,時尚的穿著,青春的氣息,微笑里還帶著一絲傲嬌。
「走走走,我帶你去吃飯」,一聽這女人就是個急性子的,一邊走一邊想牽起夏未雪。
她本能的躲開了,回了句好。
女人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你叫我麗麗阿姨就行,老闆忙,這陣子估計跟我待的多呢,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呀。」
夏未雪繼續回了句好。
其實她不內向,只是直覺不喜歡這個香水抹多了的女人。
後面的每一天,爸爸總是很忙,要麼開會,要麼出去應酬,慢慢的她也能理解爸爸常年不回家了。
夏未雪開始慢慢探索這個廠子,自己找樂子自己玩,儘量遠離那個女人,那種虛偽的過度熱情,讓她很不喜歡。
直到某天,她無意中聽到幾個員工喊那個麗麗『老闆娘』,天突然就塌了,不知道什麼夢就完全碎了。
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本能就不喜歡這個塗脂抹粉的女人。
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好像什麼都不干,就能在廠子裡混的風生水起。
才知道為什麼,女人這麼刻意的討好以及和自己的爸爸總是出雙入對。
瞬間夏未雪一陣噁心,感覺讓親人背刺了。回想起這一個多月的接觸,更加噁心。
想到這裡,夏未雪輕輕的把桌上的水果拿到桌子下面。兩手無力般鋪在桌面,頭深埋了下去。
可能有點想哭,但這麼多年已然麻木,沒有眼淚。
只剩疲憊以及來自心底那深不可及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