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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如果能重來

2024-08-21 22:40:32 作者: 山水平原
  顧挫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希望能夠回到十年前,親自向他承認:那場可怕的大火是因為我的過錯而引起。然而,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讓我深感愧疚的人——我的弟弟沈亦。

  我就應該在那場大火中離開這個世界,這樣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十三年前,父親因病去世,那時大姐才十七歲,她毅然決然地跟著工廠里一起打工的男人私奔,從此杳無音信。母親不得不變賣家產,帶著生病的弟弟和我舉家搬遷到四川。我們在渡關市的南陵巷買了一間小房子 ,雖然房子不大,但起碼能讓我們有個棲身之地。

  剛開始的時候,生活非常艱難。我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身上幾乎沒有什麼錢,也沒有任何認識的朋友。幸運的是,南陵巷的鄰居們都非常熱情友好,對我們照 顧有加。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適應了這個新環境 ,也慢慢融入了當地的生活。

  那時的我正處於高中時代,剛經歷完中考 ,成績還算不錯,於是順利地進入了當地的渡關一中。值得慶幸的是, 這所學校 里的人都說著標準的普通話 ,讓我不會因為語言差異而感到尷尬和格格不入。班主任選擇了我們班級中考成績最優秀的顧挫擔任臨時班長 ,如果不合適再做調整。我對顧挫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他成績優異,性格溫和 ,相貌清秀,卻沒有 一絲嬌氣。

  大概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認定我們只是兩條平行線 ,永遠不會有交點。但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讓這個我認為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成為了我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人。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少女,而他則是那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沉默男孩。我和他的第一次「對話 」發生在周記本里。那時,我們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周都要寫一篇周記,老師會認真批改,並將這些周記放在教室里供大家傳閱。同學們 可以在文末寫下自己的評語,與作者交流。

  起初,我並沒有在意那些評語。然而, 當我發現有人連續幾周在我的周記末尾留下深刻而真摯的評論時,我開始好奇這個人是誰。通過觀察筆跡 ,我終於確定了那個人就是顧挫。

  我也讀過他的周記,他的字跡雋永,讓人不禁感嘆「字如其人」。每次看到他的周記 ,我都會被他的才華所吸引。

  就這樣,我們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逐漸了解彼此。雖然我們仍然沒有真正的交談 ,但儼然有了一種緘口不言的默契。

  他給我的評語裡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句: 很喜歡你的文風,字裡行間總透露著一股淡 淡的憂傷,卻是那種哀而不傷。這讓我感到十分欣喜,畢竟我一直覺得自己的文字能夠引起他人共鳴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第一次獲得如此高的評價 ,欣慰之餘對他也多了幾分關注。

  我們學校的文理分班是在高一下學期就進行的,整個高一上,我和顧挫的交流就只停留在一段又一段的評語中。和許多電影裡描寫的「男主主理,女主主文」不一樣,相反,我更喜歡理科的邏輯思維和探索精神。而且,與顧挫相比,反而是我物理成績較好,而顧挫則是英語成績較好。

  於是在分班時,我倆都填寫了理科。雖然沒有進入同一個班級,但我心中也莫名地歡喜。

  高一上期末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班主任帶著全班同學到餐館聚餐。吃完飯之後,同學們紛紛與老師告別,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感慨。

  「老師,我們還能再見面嗎?」一個女生抱住了班主任,眼淚汪汪地問道。其他女生也圍攏過來,眼中閃爍著淚光。

  班主任輕輕拍著她們的肩膀,安慰道:「當然可以啊!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肯定還有很多機會見面的。」

  聽到這句話 ,我心裡也踏實了不少。是啊,雖然班級已經解散,但我們依然生活在同一個校園裡,總有一天還會相遇。

  這時,有個男生提議一起去渡關電玩城看電影,其他人紛紛響應。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電玩城出發。

  到了電玩城,大家興致勃勃地玩起了各種遊戲,氣氛十分熱烈。 然而,就在這時,我 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

  我拿出手機一看, 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難道是催我回家?」但當我接起電話時,卻聽到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弟弟走失了。

  「什麼?弟弟走失了?」我頓時慌了神 , 一邊安撫母親,一邊詢問走失的時間地點,是否報了警。同學都圍過來詢問

  「我弟弟走失了, 我得去找他!你們先走吧!」說完,我毫不猶豫地掉頭就開始尋找,心中充滿了焦急和擔憂。幸運的是 ,電玩城離弟弟走失的那條街不遠。


  顧挫和其餘一些同學也紛紛跟了上來,他們表示願意幫助我一起找。顧挫安慰道 :「人多力量大,我們可以一起幫忙找。你弟弟多少歲?有多高?當時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我感激地看著他們,眼中閃爍著淚光, 連忙回答道:「沈亦,十五歲,大概一米七左右, 當時穿著一套藍色的運動套裝 ,胸口還有他名字的吊牌。」

  「十五歲的怎麼會走丟?」

  我來不及也不想解釋,只想儘快找到他。我一邊跑,一邊環顧四周 ,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同時大聲呼喊:「沈亦!!!沈亦!!!」我的聲音在空氣中迴蕩 ,卻沒有回應。

  我們兵分三路 ,希望這樣可以更快地 找到他 。然而,十幾分鐘過去了,依然沒有發現他的身影。我的內心愈發焦急,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嗓子逐漸變得沙啞,喉頭充斥著一股濃 濃的血腥味 ,雙眼也因為長時間的尋找而酸澀無比。但我不敢停下腳步 ,繼續向前奔跑,同時不停地問路人是否見過沈亦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詢問不同的人。每一秒鐘都讓我感到煎熬,我害怕失去又一個親人, 害怕找不到他...

  突然顧挫打電話來, 「找到了!找 到了!在嘉興路口的桃酥餅店門口,你弟弟是不是有....口吃.....」我聽著顧挫喘著粗氣,呼吸不暢的告訴我這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對!對!對!謝謝你,我馬上趕來!」我告訴了其餘人這個消 息,幾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打車到路口,一下車 ,看到路邊長椅上並排坐著的沈亦和顧挫。我衝過去抱住了沈亦,那一刻強忍的淚水不知怎的奪眶而出。

  「姐可....桃 酥...我..」沈亦用他詞不達意的話語同我講 ,我看到他手裡拿著一盒桃酥。

  「誰給你的桃酥?「我用帶有鼻音的聲音詢問沈亦,同時用袖口擦乾眼角的淚水。

  「我給他買的。他在店門口站看,我問他是不是沈亦,他不回答我,就定定的看櫥窗里的桃酥。看到他T恤上的吊牌寫著沈亦和一串數字。我就買了一盒遞給他。

  『謝...我不..我』注意到他似乎有些口吃,我對他說他姐姐正在找他,讓他跟我走 ,他不走。然後我就只能讓他坐在這條長椅上,說著他拍了拍身下的長椅。我坐在了 沈亦身旁望著他 「謝謝你,我弟弟從小最喜歡吃的就是桃酥。」我打開了那盒桃酥,拿了一塊放入了沈亦手中,再蓋上蓋子。

  時值六點半,六點半的嘉興路帶灰藍色濾鏡,遠處的微風輕輕拂過黛山,橘黃色的日落點綴其間。我們三人走在南陵江邊,晚風輕撫,似乎要將我的心事在這一夜頃刻吹出。我告訴顧挫,沈亦小的時候發過一次高燒,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他能感受周遭人的情緒,但似乎總不能表述出自己想表達的意思。我打算以後學醫,希望有一天能讓弟弟順暢的告訴別人他喜歡吃桃酥,他想要一盒桃酥。

  長長的路我們慢慢的走,深深的話我們淺淺的說。

  我們一直走到南陵巷的巷口。「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有時間請你吃飯。」我看著穿藍白色校服的顧挫,汗水打濕了他額前的劉海,使原本看起來溫潤如玉的他多了幾分英氣。我慌忙移開眼:「沈亦跟哥哥說再見!」

  「再……哥哥!」

  「沈亦再見!有時間哥哥就來找你玩,再給你買桃酥吃。」

  聽到桃酥兩字,沈亦激動的樂呵起來。

  我帶著沈亦走了。顧挫也離開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聊這麼久的天,我們間的距離似乎沒有我所以為的那般遠,我們之間的交集從那以後便多了起來。

  暑假時,原班的同學約我出來玩,我問她都有哪些人,其他人都記不清,只聽清她說有顧挫,我一口應下。

  去的路上買了兩盒酥餅打算還給顧挫。沒想到顧挫也買了兩盒「拿給沈亦吃。」其他同學看到後紛紛瞎起鬨,什麼互送信物的,有貓膩的都有。感到雙頰火熱的同時,也看到顧挫變得匪紅的耳根。然而我們都默契的沒有解釋。

  再次開學,我們去拿原班的畢業照。顧挫竟提出讓我在他的那張背後寫一段話,我不知道寫什麼,他說寫什麼都成。

  「我們棲息於萬丈深淵,幻想著有星辰飄入你我眼眸。」我在右下角落款「憂」。彼時有風吹過,停在窗邊,窗外的天很藍,樹林青蔥,陽光格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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