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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暴雨。
傾盆大雨毫不猶豫砸向地面,像是刺來的銀針,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擊地面,發出有力的聲響。
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默默蹲在大雨里,被黑暗吞噬,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下。
女人面容醜陋,皮膚粗糙,臉上暗淡無光,連頭髮都稀疏而枯燥。
她雙眼空洞無神,呆呆傻傻的,就這麼抱著自己的膝蓋,抬頭望著黢黑的夜。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她只感覺寒意鑽入骨髓,全身每一個血細胞都凝固了,冷到她覺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秦嫣]眼前一酸,打著瞌睡,沉重地閉上眼皮。
突然,一件溫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背上毛茸茸的感覺令她回過神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把黑色大傘已經撐在她的頭頂,為她隔絕這冬夜的風雨。
[秦嫣]緩緩轉頭,看到一張熟悉卻又令她厭惡的臉。
她立馬警覺起來,下意識質問,聲音無比沙啞:「你來做什麼?!」
裴旭然盯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眶通紅:
「我要找回真正的秦嫣,你把她還給我!」
[秦嫣]聽得雲裡霧裡,自顧自說道:
「什麼還給你?裴旭然,我們已經分手這麼久了,我喜歡的是齊瑾啊,一直都是齊瑾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齊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討厭裴旭然。
就好像機器的設置一樣,一旦在大腦增加這條設定,她就必須這麼做、必須這麼覺得,每一次獨立的思考都會讓她痛不欲生。
「轟隆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這場暴雨越來越大,像鞭子一般抽打地面,鏗鏘有力。
可在裴旭然耳中,一切都靜止了,一切都凝固了,耳邊只剩下「嗡嗡」的聲音。
他蹲在女人身旁,心臟驟疼,聲音不停顫抖:
「你不是她…求求你,把真正的秦嫣還給我,我求求你了……」
一貫高冷驕傲的男人,如今低聲下氣崩潰哀求。
[秦嫣]捂住耳朵,只感覺頭都要炸了,一股腦打斷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誰啊,這個世界是假的……」
下一秒,裴旭然一把摟著她的腰,扛起來直接帶走,任由她如何掙扎也絕不鬆手。
「你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走!」女人伸手狠狠捶在他背上。
裴旭然無動於衷,把她塞到車裡,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剛才某句話。
這個世界是假的?
所有人都覺得秦嫣瘋了,自從她被逐出娛樂圈之後,別人就說她精神有問題,連秦父也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從此一蹶不振。
可裴旭然卻莫名很相信她的話。
這時,路邊恰巧亮著一個巨大的GG。
那是齊瑾和溫雲瑤的雙人CPGG。
兩人自從《日光閃耀》獲得第一第二名之後,一躍成為圈內頂流,前途無量。
齊瑾的專輯《贖星》被奉上音樂神壇,溫雲瑤也憑藉「清漩」這一角色奪得各大獎項,兩人仿佛是天造地設的神仙情侶,受到無數人的祝福和讚美。
這一幕深深刺痛[秦嫣]的雙眼,可她又覺得,她好像就是為了促進他們在一起而存在的。
好難受,好想哭。
可她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她大腦宕機片刻,看著車窗內自己狼狽的身影,突然胸口堵得發疼,眼睛無比酸澀。
現在的她很難看,臉上膠原蛋白都流失了,皮膚粗糙暗淡,頭髮毛躁,身材瘦到畸形……
甚至難看到她已經忘記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多可笑,連她都看不上現在的自己,那裴旭然到底還在執著什麼呢?
……
連續半個月,裴旭然一直在查閱資料,廢寢忘食,更是讓手下無數人一起查詢關於世界虛無的文字論述。
最後也只是查到一堆亂七八糟的廢料。
可裴旭然幾乎不敢合眼,哪怕在夢裡他都在查,腦海中好像有預感似的,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秦嫣]蜷縮在隔壁房間,有吃有喝,可她經常不吃東西,就知道蹲在角落裡畫圈圈,逐漸變得像個天真的孩童一樣,滿眼茫然。
甚至她已經忘記裴旭然是誰,只歪著頭,天真地問: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看到這一幕,裴旭然只感覺天都塌了。
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化作鋒利的刀片,一刀又一刀割在裴旭然的心臟,痛感蔓延至全身,疼到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強撐著擠出一個笑,耐心回應:「我叫裴旭然,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很喜歡很喜歡,不論她變成什麼模樣,都會一直喜歡她的。
這與肉體和皮囊無關。
[秦嫣]懵懵懂懂點頭,一字一頓說:「我好像,心裡也是喜歡你的。」
明明腦海中有個聲音,是要厭惡這個男人的,可她的心卻告訴她,她明明喜歡他呀,而且是超級超級喜歡的那種……
話音剛落,裴旭然嗓子乾澀,喉嚨里像是堵著一塊巨石,哽咽著伸手摟住女人。
就再貪戀一秒鐘吧,再多一秒鐘……
直到離開房間關上門,裴旭然才徹底虛脫癱在地上,微垂著頭,脊背彎曲,全身都在輕微顫抖。
強撐的平靜和微笑在那一刻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害怕、恐懼、驚慌。
無力感如洪水襲來,瞬間將他淹沒,連最簡單的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他想,他絕不能看著明艷的玫瑰一點一點枯萎……
這兩天裴旭然跟瘋了一樣,使用非正常手段竊取信息,終於調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在幾個月前,曾經著名的科學家威廉發表了一篇學術性論文,他認為這個世界是虛幻世界而非現實世界,或者說,是由另一個世界創造的虛擬實境。
他列舉出一些勉強還算有力的事實,可這些證據卻遠遠不夠。
學術界卻一致認為他瘋了、魔怔了,專家們更是大肆嘲諷他「博熱度吸流量」。
這篇論文剛發出不到5個小時,就被上百位專家聯合抵制,被各大高層全面封禁,所以正常途徑很難查到。
並且自那之後,威廉就因病而亡,便再也沒人提及此事。
威廉生前最後一段話:「是的,我覺得,我們生活的世界不過是一本書。甚至連人的思想都可能被作者隨意控制,有時候我都覺得我自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NPC,或者說,我連路人甲都算不上……」
看完這句話,裴旭然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搖搖欲墜。
像是有一盞明亮的燈光,突然照開前方黑暗的世界,令人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是啊,嫣嫣就像是個被作者隨意控制思想的人偶,是個被掠奪氣運的配角,不斷被別人吸血……
下一秒,一道機械音在裴旭然腦海中響起:
【叮!恭喜您覺醒自我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