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爺,到了!」
姜時安正靠著馬車睡的迷迷糊糊,聽到外面喊聲後,睜開眼醒了過來。
頭有些暈,他靠在車壁上適應了一會兒。
早上天不亮就從松嶺縣出發,一路少說也坐了十幾個小時,本來就渾身酸疼這會兒更難受了些。
唯一慶幸的就是他不暈馬車,不然真是受罪了。
兩天一夜,可算是到了潭溪村。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今夜十五,月亮又大又圓。月色照耀下周圍倒還是能看清一二。
古代晚上並沒什麼娛樂項目,人們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會兒村里靜悄悄一片,只能時不時聽到幾聲蟬鳴。
姜時安打了個哈欠,用力睜大眼睛從馬車探出腦袋往外看。
張平跳下馬車想過來扶他。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麻煩你送我回來。」他一手拎著個小包袱,扶著車壁直接跳了下去,
「沒,沒有,能為你做點什麼,我和爺爺都挺高興。」
張平侷促的收回手,突然想到,對方是個哥兒是要和他避嫌的。剛才是他唐突了,好在小少爺並沒有介意。
姜時安沒注意到他臉上神情變化,手裡拿著包袱,看著月色下的宅子。
畢竟是姜家一大家子住的,房子面積自是不小。
走近幾步看的也更加清晰,院牆用石頭建造而成,縫隙處有青苔雜草生長出,
大門兩旁的雜草已經有他大腿深了,給人一種荒涼又寂靜的感覺。
這房子蓋成也有些年頭了,這裡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住人?
門上掛著一把銅鎖,姜時安拿起看了一眼,鎖著的,銅鎖表面鏽跡斑斑。鑰匙打開是不可能了。
他後退一步,直接抬腿用力一踹。
「嘭」一聲響,木門倒是沒壞,銅鎖「咔噠」一聲掉到了地上。
落後他幾步的張平瞪大雙眼,看著面前明顯弱不禁風的小少爺呆愣在原地。
「走吧!」姜時安推開木門,手在鼻端扇了扇,長久沒住人灰塵有些大。
他以前在福利院沒少受大孩子的欺負,後來上了初中又因為個子矮,看起來營養不良,被小混混攔著交保護費。
附近有一家拳館在招陪練,他再三懇求老闆讓他去,他受得住。他不要錢,老闆便猶豫再三後同意了。待的時間久了也學了個一招半式,後來有了錢就跟著教練學。
從一開始的被動挨打,到互毆,最後一群小混混被他揍的趴在地上叫爸爸!再也不敢找他麻煩。
如此一直堅持到大學,他都已經跆拳道黑帶了,就算是個一米九的大高個在他面前也不一定打得過他。
門裡雜草叢生,都看不清面前的路了,房屋的倒影在月色下莫名有些陰森。
房舍建造有點類似四合院,月色照耀下只能看到幾間高高瓦房。
張平怕草叢裡有蛇蟲走在了他前面,讓姜時安跟在身後,「我以前有個堂哥就住這村,之前來過一趟,後來又跟著您的大哥來過一次。」
姜時安點點頭,跟著他往院子裡走。關於這位大哥,記憶中的畫面還挺多。耐心教原主識字念書,給原主做兔子燈籠,帶著原主偷偷去街上買糖葫蘆。
被父母發現後,罰去跪了祠堂,卻半點不肯說是原主撒潑耍賴求著他帶自己去。
能看出原主和大哥從小感情深厚,等安頓下來他也要想辦法找一找這位大哥。
院子挺大,按照現代的說法估計有個百來平。雜草太多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更別說其他布置。
推開堂屋門,灰塵撲鼻而來,姜時安彎腰嗆咳起來,連忙退後了幾步。
「對不起啊,我太用力了。」張平回過頭一臉歉疚的看著他。
姜時安伸出一隻手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直起身子,兩人小心走了進去。
桌椅板凳等陳設都還在,只是時間有些長,能不能用還兩說。
他四周環顧一圈,堂屋還挺大的,就是…
抬頭看著天上傾瀉下來的月色,姜時安抽了抽嘴角,好大的一個洞,難怪屋裡桌椅都能看清了。
隨後兩人又退出來去其他幾個屋子看了看,除去堂屋房頂特別大的洞之外,廚房也是四處漏風。
臥房稍微好一點,房頂看著沒漏,床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打掃一下應該能暫時住一晚。
此時已經半夜,眼看著天色沒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沒有蠟燭油燈照明,也不方便仔細打掃。
張平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掃帚,將木床上的灰塵掃去。隨後去柴房找了一圈,沒有乾草,連鋪在上面的東西都沒有。
小少爺以前可是睡金絲棉被的,如今卻連一床草蓆都沒有,他乾澀開口:「姜少爺,要不你在馬車上將就一晚吧,我睡在這裡,等明兒天一亮,我在仔細收拾打掃一番。」
臨走時,他爹塞給他二兩銀子,沿路注意到從村里到鎮上不算遠,半個時辰就到了。
明兒就先暫時買些緊缺的回來,他至少也要等小少爺安置妥當再回去。
不然別說他不放心了,他們那日聚一起曾受過姜老爺恩的人,等他回去都得揍他一頓。
姜時安搖了搖頭。那馬車四四方方,他實在是睡不慣,腿都不能伸直。
他將包袱放木床上抖開,「不用了,你去馬車休息吧,今日趕車你也累了一日,我就著隨便休息一晚。現在不比從前沒那麼金貴。」
「可是……」
張平還想再說什麼,姜時安卻已經在木床上坐了下來,朝他笑道:「明日還得麻煩你和我打掃,得養足精神才是,張大哥就快些去休息吧!」
張平抿緊嘴唇,這聲張大哥他實在是受之有愧,但看姜時安堅持便也沒再多說。
這姜小少爺也是個命苦的,以前痴傻但錦衣玉食,有爹娘、兄長疼愛。這會兒好不容易好了,日子卻……。
姜老爺他們要是知道小兒子現在過的日子,指不定得多疼。
他原本還想留在這隨便打個地鋪也就睡了,萬一半夜有事叫他一聲就行。但想到兩人身份有別,確實不適合躺在一個屋裡,他只能回到了馬車上。
張平一走,姜時安也不管床上還有沒有泥灰,直接攤平倒在了上面。
日子久了,躺上去的瞬間,木床就發出「吱嘎吱嘎」響聲,還好不是冬日不然睡覺都成問題。
就是木板床而已,以前比這更冷更硬,更髒的地都睡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下午在馬車上睡了幾個小時,他這會兒倒也還不困,便躺著理了理腦子裡的思緒。
宅子挺大,屋裡桌椅板凳看著都還齊全,廚房碗筷有些老舊,明日收拾一番,能用的就洗乾淨留下。
另外就是院子裡那有他腿高的雜草全都得處理了,過兩日天熱起來,別什麼時候就來一窩蛇給他個驚喜。
最麻煩的就是屋頂了,好幾處都有漏,得用瓦片修補,活計他倒是都會,但就是缺東西。
包裹里有幾套衣服,他摸著料子還不錯,另外就是幾雙靴子,外衫……
小少爺畢竟姜家是精心養護著的,衣物不說價值連城那肯定也價格不菲。
王從給他收拾了四五套衣服,明兒拿去鎮上看能不能賣幾文銅板回來。既然來到了鄉下,那太過華麗的衣服就沒必要,
想著想著,他緩緩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院子裡夜風徐徐,不多時蟬鳴聲也消失了,整個村子寂靜一片。
姜時安夢到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睡的也是木板床,身下墊了幾塊發污的棉絮,四五個小孩擠在一個大通鋪上,沒有被子,大家就相互摟抱在一起汲取溫暖。
福利院一直有收進孩子,又被領養走。但他從三歲待到了十歲,才被好心人接了出去資助上學。
他那會兒已經是個半大小孩了,一般家庭想領養小孩,都會選擇在小孩子們不懂事的時候,這樣領養回去以後也和養父母親。就連院長也震驚,這個年紀怎麼會有人想領養他。
不過從他出了福利院後就一直住在一個出租房裡,他從來沒見過那位領養人,對方除了幫他交學費,就是包裹寄到門口的生活費。
他那會兒還想著一定要找到資助人,雖然掙錢他還沒有能力,但一句感謝是必須的。
不過在對方不留一點痕跡的遮掩下,他慢慢就放棄了,做的這般小心想來也是不想讓他知道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