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過半個時辰,葉心來傳話,皇上已經下朝了。浣碧收拾了一下儀容,步子正踏足鍾粹宮的正殿外的荷花池附近,就被純妃的聲音攔住了。
「妹妹,你這是要去哪裡?」純妃走下台階,浣碧轉過身,本帶著看好戲的心情,連帶著表情都是歡喜的,現下又急急翻轉了,純妃看見的時候,眼中的女子,含悲帶憤,透露著深深的無助,又極力壓制著生硬的牽扯著嘴角,想讓自己笑起來。
「給純妃姐姐請安。」
純妃生出一股巨大的保護欲,她愛惜的伸出手拉住浣碧的手,「手怎麼這樣冰,」微微嘆口氣,又搖搖頭。「妹妹,本宮知道你是出去幹什麼,本宮同你一起去吧。」
「多謝姐姐,我們這就去長春宮吧。」浣碧回握住純妃的手,牽強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浣碧已經習慣了純妃的幫助,卻沒有忘記這並不是純妃應該做的。她也時常感慨,純妃生得這般的好性子,都快成個大善人了。宮裡頭各個都能說上幾句話,還好腦子不夠活泛,不會因為有兩個皇子,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又那麼關照她,浣碧也願意護著她。
浣碧原想和純妃說說話,看著純妃足下快生風,面上比她假裝出了還急切兩分的樣子,也不禁噤了聲。
長春宮裡頭,落針可聞。
今日晴好的天,日光似乎也難以照進如懿身側,如懿跪在厚實的地毯上,不抬頭也不吭聲,只倔強的把雙手交疊,配著寶石護甲,很是自以為得體的樣子。配著她一身深色的布料,宛如一座死寂的雕像。
隨著皇上駕到的聲音,龍涎香熟悉的味道絲絲縷縷進入如懿的鼻腔,她貪婪的聞著屬於皇上的味道,眼角餘光瞥見一閃而過的明黃色衣料。
「給皇上請安,」皇后起身行禮,二人又一同坐下。
「如懿,抬起頭來。」皇上的語氣淡漠,如平常一般,沒有絲毫情緒。
如懿緩緩抬起頭,目光不卑不亢的回視著皇上,他只覺得當下周遭一切的靜止了,只有他和如懿在倒退,退回如懿望著他和他說話的時候。
「此事,你可有什麼要辯白的。」皇上看著如懿有些蠟黃的,瘦削的面頰,不適應的移開目光。
「是啊,如懿妹妹,為何你要大叫侍衛的名字,有失體統啊。」皇后這話說的突兀,皇上不滿意的看了她一眼。
如懿面上頹廢意味十足,聲音空洞地懇求:「皇上,臣妾的阿瑪過世了,我只是想求門口的侍衛去幫我看看府內的情況,我自知這輩子是無法離開冷宮,更無法離開紫禁城了。只想知道額娘和弟弟妹妹可還安好。」
她默默地望著皇上那英俊的眉眼,心中湧起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覺。皇上,正是她這輩子的依靠啊!他溫柔地安慰著她,告訴她可以放心。他堅定地表示相信她,承諾不會讓她成為李千金那樣的人。她深深地相信著皇上所說的每一句話。然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一旁端坐著的皇后身上時,她的心瞬間變得難受起來。兩人都穿著明黃色的衣衫,宛如金童玉女一般,這畫面卻刺痛了她的心。
如懿跪倒在地毯上,哀聲道:「皇上,為何我的阿瑪會去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又掙扎著起身,耳朵上小巧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起來 ,和她本人一樣,最後還是沒有能起身,軟軟的伏在毯上,「皇上!我和侍衛趙九霄沒有任何關係!」她狠狠的眨眼,心頭髮顫,眼淚終於滾落下來。
皇上皇后驚聞如懿竟然知道那爾步身亡之事,轉頭眼神對視上了,都從各自眼中看出震驚。
可又不同,皇上是震驚有人泄露此事,是想要如懿的命。皇后是震驚,後宮裡此事只有她 貴妃 嘉嬪三人知曉,她們二人果然有問題!皇后臉色陰沉了下去。
「皇上,純妃和海貴人求見。」李玉弓著身子走進殿裡。
「她們二人怎麼來了?」皇上問道,「皇上,此事已經盡人皆知了,海貴人從前就和如懿妹妹交好,只怕是...」皇后遲疑著開口。
「荒唐!海貴人肚子裡還懷著皇子,過來做什麼!也不怕驚著了!」皇上厲聲斥責道。
李玉陪笑道:「奴才這就讓兩位娘娘先回去。」
出了殿門,走到純妃二人面前,低聲道:「純妃娘娘,海貴人,還請您二人先回去吧,海貴人您還懷著身孕,怎麼能過來,皇上可生了大氣。」
「李玉公公,姐姐怎麼樣了?」浣碧對李玉的規勸置之不理,彎眉擰起看著李玉。
李玉的背更低了一些,「無礙。」又大聲道「進忠,送純妃娘娘和海貴人回去。」
進忠上前,笑吟吟道:「嗻。」
長春宮因為這一時的變故又安靜下來,如懿的哭聲已經止住了,海蘭,只有海蘭還在牽掛著她。挺著肚子還要來為她求情,她就知道她過往歲月對海蘭的好,都會被一一回報的。
皇上看著如懿被褐色衣料包裹住的清瘦身型,面露不忍「如懿,朕之前吩咐李玉去那爾步府上操辦喪事,又賞賜了銀兩,那爾步是因公殉職,後事會妥當處理的。」
「多謝皇上,給阿瑪死後哀榮。」
見如懿還是沒有動作,他想起身去看看如懿,又因為皇后在一旁,只能再次出聲:「如懿,但你呼喊侍衛名字,引起後宮動盪,實屬不妥。朕已下令,賜死趙九霄,平息後宮議論。」如懿強撐著起身,垂眼看著地上。假裝感覺不到皇上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趙九霄對她不敬,皇上處置他是應該的,雖然這個處置有些重了,但是那也是趙九霄應得的,趙九霄在冷宮的行為,對人的態度,樁樁件件,哪一樁冤了他。
「皇上,是臣妾沒有管教好後宮,口舌如此之多,污了皇上的耳朵。」皇后起身,向皇上屈膝行禮,字字都說是自己的錯。
「皇后,起來吧,」皇上伸手攙扶皇后起來,「宮裡人多,你也沒有辦法處處顧及道,若還有下次,一律送進慎刑司裡頭。」
又轉頭看著如懿,「朕,就先回去了。李玉,送如懿回冷宮吧!」
如懿起身行禮告退,在李玉的攙扶下起身,緩緩走出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