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腳下泥

  葉心端來甜湯，就去收拾床榻等著浣碧用完甜湯就可以休息了。

  裡間傳來被褥輕微的響動，浣碧執著瓷勺，也不用，只是一下一下的攪動，看著略微粘稠的湯水，掛在瓷勺上，滴滴答答的掉落下來。

  視線也許久不動，看著看著就出神了。

  等葉心都拾掇好了，出來一瞧，自己小主呆坐著沒有一點聲音。

  「小主，小主。」葉心喊了兩聲，浣碧才回過神來。

  「小主，您怎麼了？這湯都涼了，奴婢去給您換一碗吧。」葉心伸手要去拿碗，冷不丁被浣碧擋住。

  「不用了，還溫著。」浣碧打了個哈欠。

  葉心又往門口去，瞧了瞧外頭都沒人，回到浣碧身邊，湊近她耳邊。「小主，那夜去冷宮傳消息的小太監，奴婢已經尋了由頭，把他送進慎刑司，挨了幾板子裡頭傳話出來，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浣碧勾唇一笑，「死了就好了，本也不是什麼忠心的。」

  葉心扶著浣碧起來，坐在梳妝檯前輕手輕腳的給她拆下珠釵。

  「奴婢只覺得真解氣，讓他們從前看不起小主您。」葉心歡歡喜喜道。

  浣碧從鏡中見葉心喜上眉梢的樣子，只覺得從前葉心跟著原主過得太憋屈了，小小死了個太監，就足夠葉心如此開心。

  葉心從檯面上取了一把篦子，細細給浣碧篦頭，念叨著：「小主現在是嬪位了，我們之前的謀劃也算是值得了。」

  浣碧輕闔著眼睛道：「我倒真沒有想到，皇上對如懿居然有如此深情，我不過是讓人去傳了消息，讓如懿慌了神，再去皇上跟前賣幾分乖，就升了位分比我懷上孩子還有用。」

  「只是皇上居然沒有責罵小主用那大人之死作文章，奴婢原先聽了小主的謀算，心慌的一整晚都不敢睡。」葉心撫著胸口，一臉的無奈。

  浣碧清楚如懿在冷宮遇蛇之事，皇后一派也被懷疑，皇上讓進忠走一遭，不就是需要她出手攪渾水，那爾步畢竟是和高斌一起抗洪時出的事，難保貴妃不知，貴妃又是皇后的人，就這一下，後宮人人自危。

  皇上滿意了，她也晉了位分，各取所需罷了。

  皇上對如懿倒是有幾分真心的，不過這真心裡幾分真又幾分假呢，還只是因為覺得年少歲月的感情，總是比別的來的可貴一些。

  浣碧很好奇。

  如今見到了花朵一般的嬿婉，可否還會對如懿眷顧依舊呢，浣碧雖然只在剛來時，見過如懿一面。她自覺後宮諸位嬪妃沒有一個人的容貌不勝過她，更別說還在冷宮裡磋磨這些時間，怎麼會比得上正當花季年齡的嬿婉。

  臉不出挑，也沒有什麼吸引皇上的技藝，只憑一句，一句什麼來著，浣碧有些想不起。

  「葉心，嫻妃時常掛在嘴裡的那句什麼什麼即斷腸？」浣碧揚著秀眉，微微側臉問著葉心。

  「啊？雞蛋腸？小主想吃這個？」葉心心思全放在浣碧烏黑柔順的頭髮上，怕給浣碧扯疼了。

  浣碧搖搖頭，裝出一副老學究的樣子，搖搖頭：「我想起來了，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浣碧話一出口，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葉心低頭憋住笑，有些為難道：「主，奴婢不懂，只知道嫻妃娘娘常常掛在嘴邊。」

  浣碧點點頭，有些嫌棄癟癟嘴道：「不是什麼好的，你不知道也不要緊。」從前原身和如懿在一處，如懿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她以為是什麼好的，從記憶裡頭翻出來，實在是讓人失笑。

  不看全貌，只看這句，她多半也會被忽悠過去。

  浣碧不願意再回憶起如懿有關，只是搓搓胳膊，讓雞皮疙瘩消下去。

  葉心又伺候著浣碧洗漱，守在帳幃外閒聊了幾句，沉沉睡了過去。

  ...

  後宮之中，哪怕有點風吹草動，也會人人皆知。

  海貴人被晉位的事情，很快就傳遍後宮了，就連在長街盡頭刷恭桶的凌雲徹也從洗不完的恭桶里抬起頭。

  「海貴人被封為愉嬪了？」凌雲徹聽見邊上太監的閒聊，急吼吼地插嘴。

  才幾日，凌雲徹就消瘦了一圈，臉上蒙著塊粗布，渾身上下都是排泄物的臭味，好像都沁入髮絲一樣，露出的額頭都帶著油光，昏沉的光線更照得他黑黃黑黃的，活脫脫像個城牆根下討飯的。

  閒聊站著的兩個太監，斜眼看他，話帶譏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的事做完了嗎？貴人們可都等著用呢，別連累我們二人和你一起挨罵。」伸出腳，挨個踢倒凌雲徹洗好的恭桶，

  秦立一早就吩咐下去，不用給凌雲徹好臉色，負責恭桶的奴才得了令，本來他們做得這事就是人人嫌，來了個出氣筒。各個都是折騰他，最髒最臭的活只管給他。

  凌雲徹起初不知道，如懿又給了他不少，想著打點一下上下，銀子花出去的當下，人人都是好說話的。

  沒一會，又恢復原樣，好像方才沒有收過他一丁點好處，幾次下來，別說如懿給的錢，凌雲徹自己攢下的錢都要掏出來了。

  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出來有人存心不讓他好過，他也沒招，身上又都是屎尿味，偶爾能走遠點，也被人避開，根本沒有人想和他溝通，求告無門便也作罷，不再討好他人，日日念著如懿什麼時候能出冷宮，把他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