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突地臉色一變,想起一件事來。
張毅向聶世成說道:「大人,如今我軍與葉總督之軍,一北一南,分守牙山,兵力僅不到六千人,是戰是和,上層都還在搖擺不定。反觀日軍,已經在朝集結了一萬多人,仍然在不斷增兵,大有傾吞朝鮮之勢。我軍其實早已落入下風。一旦日軍方針確定,必然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依靠優勢兵力,突襲牙山。一舉擊敗我軍主力,為朝鮮戰場勝利奠定基礎。」
聶世成一愣,疑問道:「日軍突襲牙山?我軍據險而守,占有地利,日軍即便偷襲,野戰不了多大便宜吧?」
張毅苦笑一聲,答道:「大人,如果葉提督能夠有大人一半的風骨與決心,即便日軍偷襲,我軍也不至於太落下風,據險而守,等待援兵即可。可是,山北葉大人一旦棄戰而走,我軍必會陷入日軍包圍,到時候,恐怕……」
聶世成臉色登時沉了下來,確實,他與葉志超相識多年,對於老葉啥秉性,他太了解了,近些年來,老葉沉迷酒色,早已沒了當年的血勇,貪於安逸,臨陣脫逃的事情他絕對做得出來。可是,他偏偏是自己的上司,想要怎麼行事,自己一點干預的權力都沒有。如果真的兩軍交戰,葉志超臨陣棄戰,自己這幾千人就真的危險了。
張毅看看聶世成臉色沉重,接著說道:「大人,如今也只有您強烈建議葉提督主動用兵了。同時,根據蒼狼大隊最近幾天的偵察,如今日軍的戰備已經接近完成。我想最遲七月初,也就是還有十多天的時間,日軍必定會向我軍發起突襲。我建議大人,可以調派兩個營的兵力,埋伏在我軍前方兩翼,藉助茂密的山林掩護,隱蔽起來,一旦日軍突襲,我軍伏兵即出,前後夾擊,必然可以一戰全勝。只要我們能夠擊潰來犯之敵,那即便北大營有失,我們也可以從容應對。」
聶世成沉思片刻,說道:「好就依你,趙士曉,統率練軍左營於大軍左翼潛伏,隱蔽行藏;李興耀,統率所屬練兵右營於大軍右翼潛伏;如果日軍突襲,一齊切斷敵軍退路,從側面攻擊敵軍側翼!張毅,這幾天就辛苦蒼狼大隊的弟兄們了,集中力量,探察敵情。其他各部原地待命,嚴密防範,不得出現任何疏漏!」
眾人聞聽,齊聲應是。
聶世成揮揮手,眾家統領紛紛散去。
聶世成沉聲道:「張毅,留下隨我一同去面見葉提督。」
張毅一愣,無奈的搖搖頭,去就去吧,自己對這個歷史上的逃跑大帥是一點好感都欠奉。
兩個人乘馬也沒有帶上親衛,驅馬來到牙山北麓的葉志超大營來見葉志超。
看到葉志超手下的大營,張毅不禁暗嘆,這北麓大營的軍事布置與士兵的士氣與聶世成大營相比,差的太遠了,一旦戰爭打響,這樣的友軍恐怕是難以指望幫忙了。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古人誠不欺我。
兩個人一路走進葉志超的大帳,行禮見過葉志超。
張毅細細打量葉志超,只見此人長得頗為魁梧,豹頭燕額,只是形容消瘦,臉色烏青,可見是沉迷於酒色,將大好的身體耽擱了。
葉志超呵呵笑道:「士成老弟,早上我們剛剛進行過軍事會議,如今剛剛下午時分,前來見我,可是有事?」
聶世成答道:「提督大人,屬下先為您引薦我新發掘的淮軍後起新秀。這位便是我向您時常提起的蒼狼大隊管帶,張毅。」
張毅趕忙又一次躬身施禮:「張毅見過總督大人。」
葉志超笑道:「好,小伙子,我時常聽士成老弟提起你,不錯,有那麼一股子精氣神。未來我們淮軍的大旗還是要靠你們這群年輕人支撐起來啊。」
張毅忙答道:「多謝大人謬讚,卑職愧不敢當!」
葉志超問道:「士成老弟,此來不會是只是為介紹張毅給我認識吧?」
聶世成答道:「大人,如今日軍在朝鮮陳兵一萬有餘,在離我軍不足一百里。成歡一帶駐軍就已經超過了六千人,並且不斷挑起摩擦。顯然其挑起戰爭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了。我軍如果不尋找戰機,主動出擊,恐怕一旦日軍挑起大戰,我軍難以抵擋啊。」
葉志超笑道:「世成,你過慮了,今天上午日軍遣使來見我,與我通報了情況,此前襲擊之事,不過是日軍一個中隊長,違逆軍令,自行攻擊,如今已被撤職查辦。中日之間局勢怕是還沒有嚴重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太后與中堂大人不也一直在進行外交斡旋嗎?」
聶世成聽完後心中一陣發苦,這老葉,咋就一點警覺性都沒有呢,當年可不是這個樣子,葉志超可也是淮軍的一員悍將,衝鋒陷陣毫不含糊。
心中想著,聶世成繼續勸道:「大人,凡是就怕萬一啊,如今我軍兵力不足,如果我們還不整頓軍備,加強防範,一旦日軍突襲,我們到時候都沒有地方後悔去了。」
葉志超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世成,如今中日之間正在進行外交斡旋,今年又是太后六十壽誕,太后決意以和為上,中堂大人也是四處奔波,為中日和好不斷奔走。如果因為我們肆意行動,導致中日大戰,惹的太后老佛爺動怒,到時候,我們兩個人誰能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聶世成看到葉志超動怒,知道這次勸說是取不到半點效果了,無奈苦嘆一聲,不再說話。
張毅聽到葉志超言語,心中怒火中燒,不過如今身在屋檐下,也不好發怒,強壓怒火,說道:「提督大人,日本人自從明朝以來,就是一直騷擾我國海防,倭寇之患持續數百年。日本人亡我之心,從未斷絕。如今更是藉故出兵朝鮮,吞併朝鮮進而侵略我大清的意圖依然昭然若揭,前者偷襲我軍便是戰爭的前奏啊。」
葉志超一臉不悅,說道:「小伙子,你太多慮了,如今我大清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清了,北洋水師號稱亞洲第一海軍,還有福建水師與廣東水師為輔助,日本不過彈丸之地,兵不過數萬,晾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前者突襲之事不是已經解釋了嗎,不過是日軍一名少佐私下出兵,如今已經停職嚴查了,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張毅答道:「大人,日軍遣使過來解釋,只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而已,現在他們的戰備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不想倉促開戰,再則來我大營解釋,也不過是看看我軍的虛實,如今看到我軍軍備鬆懈,恐怕中日開戰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大人可要三思啊。不要因為一念之差,害了數千兄弟的性命!」
葉志超勃然大怒,喝道:「張毅,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懂得什麼國家大事,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用不著你個小小的管帶來教訓我!混帳東西,還不給我退下!」
張毅氣的七竅生煙,剛要發作,被一旁的聶世成一把拉住。
聶世成說道:「既然大人執意如此,那屬下就先告退了。」說罷,趕忙拉著張毅從中軍大帳中走了出來。
張毅怒氣沖沖的從大帳中行了出來,與聶世成出了北麓大營,一路返回。
張毅氣道:「這個葉志超,真他媽的是個飯桶,我看早晚我們朝鮮近萬將士大軍都要毀在他的手上!」
聶世成喝道:「張毅,不要胡說,葉志超終歸是我軍的統帥,怎麼如此斥罵自己的上司,你太沒有禮法了。」
張毅冷笑一聲,說道:「大人,我心中只有大清朝廷與數萬萬百姓,即便是中堂大人做事不對,卑職也會直言不諱。」
聶世成喝道:「你不可放肆,軍中自有法度在,不可任你肆意妄為!」
張毅頓時沉默不語,悶頭向前而行。突然,他一轉頭,向聶世成說道:「大人,為了朝鮮戰局與這幾千兄弟計,大人,我建議您下手除去葉志超,然後統率牙山南北兩座大營,共同抗擊日軍,這樣我軍方有幾分勝算,不然……」
聶世成大驚失色,顫聲道:「你,你說什麼,除去葉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