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一回家就看到了早就守在窗邊張望的母親。
「又熱臉貼冷屁股了吧。」
牛母嗤笑一聲，沒眼看兒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剛剛的話，哪句說錯了？看她打扮的那花枝招展狐狸精模樣，哪裡像是過日子的人。」
「你掙的那點錢都不夠她一個人花，我剛剛可是看見了，那丫頭的水盆里滿滿當當的，全是沒穿過幾次的好衣裳。」
「衣服這個東西能穿不就行了，做那麼多幹什麼。」
把姚玉玲數落一通後，牛母話音一轉。
「我剛剛聽蔡小年他媽說，你們家屬院裡有個下鄉回來考上大學的，年紀跟你們差不多大。」
牛大力嗯了一聲。
「要我說還是那丫頭好，人家大學生畢業之後分配都是國家幹部，不比那個文工團的好多了？」
「要是在解放前，她們那種都叫戲子。」
牛大力打斷了越說越不像話的母親，「媽，你以後要是在姚兒面前再說些難聽話，我就……」
「你就怎麼？怪不得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還沒娶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你們倆的事兒我絕對不同意，她別想進我牛家的大門。」
牛大力的情緒終於爆發，「人家也一點不稀罕進咱牛家的門。總之，您不喜歡她大不了見面不說話。」
牛母被兒子暴躁的樣子嚇了一跳，「行行行，我都聽你的行了吧。」
「對了，你跟那個考上大學的丫頭熟不熟呀？」
牛大力猶豫片刻後搖了搖頭，牛母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
「一天到晚就跟在那丫頭屁股後面轉了是吧？光指望你，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牛母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你就等我消息吧。」
「記住我說的話，別跟姚兒起衝突。」
得到母親的點頭回應之後，牛大力心累的往床上一倒。
而姚玉玲在院子裡再次遇到牛母時，對方白了她一眼，就直奔家屬院的情報中心，樹下閒聊的嬸子們。
牛大力母親的性子直得很，簡單客套了兩句就直入主題，問起了關於張文。
坐在人群中閒話的張文嫂子，眼皮輕掀，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經過早晨那一鬧，現在全家屬院的人都知道牛大力他媽就是為了兒子的婚事來的。
現在問起張文，自然是看上了她家這個小姑子。
她開始挖掘腦子裡關於牛大力的細節，人沒什麼文化，整天咋咋呼呼的，還有就是整天跟在姚玉玲屁股後面。
「嬸，我是文文嫂子。」
牛母可能是從早上口無遮攔造成的嚴重後果中吸取了一點教訓，聽到這話後，臉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們家文文小小年紀就上山下鄉，插隊的時候什麼髒活累活都願意干，絕對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雖然私底下跟張文關係不睦，但是考慮到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她嫂子現在毫不吝嗇誇獎的話語。
「回城之後就更別提了，直接考上了大學。」
她嫂子拍了拍牛母的手，「考大學多麼不容易，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整個家屬院也就她一個大學生。」
牛母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同時更加打定主意要為兒子拿下這個媳婦兒。
有個大學生兒媳婦，多有面子呀！
她嫂子剛剛還說了，這孩子性格好，肯定聽她的話。
不像那個姚玉玲，搞文藝工作的就是牙尖嘴利。
自己說一句話，她有十句在等著，真把這個人娶進門，將來還有沒有她這個當婆婆說話的份。
「我們大力也是個好孩子，孝順可靠。你別看他現在只是個鏟煤工，將來當上火車司機絕對委屈不了文文。」
張文的嫂子抿唇一笑並不接話，她和張文這個小姑子已經幾乎撕破臉。
張文就算找到什麼金龜婿，將來也絕不會讓她占到一分便宜。
人好不好的都無所謂，能拿得出高彩禮就行。
*
張文回到家屬院的時候，姚玉玲正在廚房裡煮雪梨湯。
「你來的正好，我給你舀一碗。」
「那我就不客氣了，一開門就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肯定好吃。」
大學生活對於張文的改變是巨大的，她不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復一日困於辛苦勞作的那個女知青。
她終於來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廣袤天地，在文學世界中遨遊，如一塊海洋般吸取知識。
她的改變不是具體體現在外在穿著或者長相上，而是整體精神面貌的變化。
「味道果然好極了。」
姚玉玲接受完好友的誇讚之後，就開始關心她的校園生活。
「你最近在學校里怎麼樣？」
「還不錯，幾個室友是好相處的人，雖然有小摩擦，但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張文神色輕鬆，宿舍雖然居住環境要差一些，但好歹是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回城以來的這段時間，她受夠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她現在休息時間也很少在家屬院留宿，一般是先來姚玉玲家裡，兩人閒話一番，然後再回家見一下母親，飯都不吃的就返回學校。
怕姚玉玲為自己感到擔心，張文轉而提起了一個好消息。
「我把之前下鄉閒暇時候寫的作品拿給了曹老師看，他給了我一些修改意見，而且鼓勵我向報社投稿。」
「那可太好了，恭喜你文文。」
張文面色一紅謙虛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只是投稿而已。」
姚玉玲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文文，你得自信啊。就算你不相信自己，還不相信曹老師的水平嗎？」
在姚玉玲看來，張文的作品經過曹向陽的指導修改之後，出版那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曹向陽對待文學作品，可從來不是盲目鼓勵，而是高標準嚴要求。
張文下鄉時候寫的東西，既符合時代的主旋律，又融入了她個人的親身體驗。
真情實感就是文學作品的必殺技。
「那……要是拿到稿費了，我請你吃東西。」
「一言為定。」
張文到家的時候愣了一下，自從她考上大學之後，每次周末回家都只有早早等在家裡的媽媽。
今天許久未見的嫂子卻露面了，甚至像是專程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