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年蹬著三輪車帶著王素芳和馬魁,汪新則騎著自行車跟在後面。
「玲兒,你幹嘛去?」
「我幫馬燕看著她弟弟吧,讓她跟著去醫院。」
姚玉玲換位思考一下,覺得馬燕留在家裡怕是會急死。
「你等等,我進去喊她。」
「我來幫你帶孩子,汪新在外面等著呢,你快去吧。」
「好的好的。」
馬燕慌亂的把孩子遞給了姚玉玲,就向外面跑去。
「你鞋還沒換呢。」
「哦哦哦,對了馬健的奶粉在柜子里,他要是餓了你給他沖。」
馬燕強打起精神,交代了姚玉玲一些注意事項。
「好,我都記住了,你快去吧。」
「別慌,會沒事兒的。」
姚玉玲握住馬燕不停抖動的手,企圖幫她穩住心神。
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的感情培養,讓這對非親生的母子之間也有了心靈感應。
一向能吃能睡,特別好帶的馬健,在其他人走後,開始了不停的哭鬧。
「馬燕剛剛才給你餵了奶粉,應該不是餓了。這尿布也是乾的,沒拉沒尿,怎麼就哄不好呢。」
姚玉玲搜腸刮肚的想著哄孩子的法子,「要不我給你哼個歌?」
馬健的哭聲稍弱了些,姚玉玲瞧著有門兒,清了清嗓子開始哼歌。
搖籃曲哼到第三遍的時候,姚玉玲想要把昏昏欲睡的馬健放到床上。
她已經儘可能的小心,可手還沒鬆開,就又大聲啼哭起來。
「誒喲,小祖宗。」
姚玉玲認命的又把人抱到懷裡,一邊哼搖籃曲,一邊輕拍。
「也不知道素芳嬸咋樣了。」
姚玉玲嘆了口氣,想到王素芳蒼白的面色,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汪新進屋的時候,姚玉玲還背對著他抱著馬健哄。
聽著溫聲哼唱的搖籃曲,他忽然鼻子一酸。
姚玉玲聽到動靜回頭,手指豎在唇邊,正要示意他聲音小些,卻在他抬頭的瞬間,看到了那雙發紅的眼。
她把馬健放到了床上,萬幸,這次沒有再哭鬧。
怕吵到馬健,姚玉玲想著和汪新到門外講話。
她伸手去牽汪新的手,冰冷的觸感讓她一驚。
「怎麼了?」
她剛問出聲,汪新就緊緊的抱住了她。
他不說話,姚玉玲也不催促他開口,像剛剛哄小孩子那樣輕柔拍打著他的後背,等待他平復情緒。
「是癌……」
汪新的聲音沙啞,「大夫說,嬸子怕家裡人擔心,所以,一直隱瞞病情。」
他繼續聲音顫抖的說道,「玲兒你知道嗎,我看著嬸子不省人事的躺在那裡的樣子,就想起了我媽,雖然我那時候還很小很小,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汪新的情緒太過激動,這還是認識這麼久以來,姚玉玲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
「別怕,我在呢。」
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姚玉玲只能一遍遍的重複自己在,希望能給懷裡情緒崩潰的汪新傳遞一些力量。
等到汪新情緒平復,從姚玉玲懷裡起身離開時,他後知後覺的感到難為情,想去捂自己哭紅的眼。
「跟我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姚玉玲一眼看穿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笑著緩和氣氛。
「就是覺得大老爺們哪能哭唧唧的。」
「嘿,你這就不對了,哪條規定只有女同志能脆弱了?」姚玉玲用手絹仔細的幫汪新拭去了淚水。
「你玲兒姐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就是……你得負責把我這蹭髒的襯衫洗乾淨!」
姚玉玲聳了聳肩膀,語氣輕快的逗他。
「保證完成任務!」
姚玉玲和汪新收拾要給王素芳帶去醫院的東西時,蔡嬸從外面進來了。
「小姚,馬健呢?」
「我剛剛給哄睡著了,在房間裡呢!」
蔡嬸披著一件上衣,看得出本來已經睡下了。
「那你跟汪新一起送了東西就回家休息吧,這小子我帶回家裡看著。」
「太麻煩您了吧。」
「都是一個院兒的,有啥麻煩。剛剛小年回來說你還在這邊幫看孩子呢,我就想著來替你。我明天也沒啥事兒,你還得上班。」
蔡嬸不多廢話,進房間裡抱了馬魁就走。
「你倆走的時候記得鎖門。」
兩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王素芳還沒醒。
病房裡的父女倆各自占據房間的一角,面色冷硬,像是剛剛經過一場劇烈的爭吵。
「馬叔,東西都帶來了。」
馬魁所有的精氣神像在這一夜被迅速抽乾,眼神沒有焦距的點了點頭。
「要是早點帶她去大醫院看看就好了,我怎麼那麼笨,她說什麼我都信,真以為不是什麼大事兒。」
馬燕的哭聲里是滿滿的壓抑和絕望。
「我不信就沒有辦法了,她還沒有享我的福,她不能有事兒。」
馬燕的腦子亂的厲害,一會兒是無情宣布診斷結果的醫生,一會兒是父親缺席的這些年裡母親含辛茹苦拉扯她的身影。
在場的三人都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姚玉玲的眼眶也不爭氣的紅了。
王素芳是個極好的人,搬進家屬院的日子裡,誰家需要幫助,她都是第一個響應的,從沒跟人紅過臉。
跟她們這些小輩說話也永遠和氣,從來不擺長輩架子。
「錢,我有錢,我會賺好多好多的錢,讓醫生給我媽治,一定能治好的。」
馬魁嘆息一聲,終於明白了知道報告單被他拿給別人看時,王素芳為何那般驚慌。
他大步走到馬燕身邊摟住女兒,「燕子,你冷靜一些。」
這話卻像捅了馬蜂窩,馬燕一把推開他。
「我怎麼冷靜,我媽這些年吃了太多太多苦了,要是我早點帶她去大醫院看,你為什麼不讓我做生意賺錢。」
在面對母親生命垂危的情形時,她看似無邏輯的話語宣洩著內心深處的恐慌。
「醫生剛剛說了……」
馬魁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拖太久已經轉移,治不了了,只能用特效藥吊命,多一天算一天……
這些話對父女倆都太過於殘忍。
馬燕把頭埋在膝前,嗚嗚的哭著。
汪新和姚玉玲對視一眼,從病房離開,把空間留給這對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