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天下的風長出了第三個頭顱，從那時起，用隱喻掩蓋著的漸漸得以描述，藏於刻痕中的記憶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世間。不死、不滅、不生、不存，不可言語者被人類的雙唇緩緩念出。
「**」。
……
「快！小李把他推到超淨室，其他人準備手術，注意穿隔離服！」王伍在臨時改成的醫院走廊里跑過，身後跟著許多人。
滴……嘟……滴——
王伍橡膠手套下的雙手不停的出著汗，手套皺巴巴的吸在皮膚上。
畢竟他也不是醫生，他是工造司的設計師，平常他的手下過的都是金銀鐵銅，哪裡有血和肉。但沒辦法，整個醫院裡一共只有三個臨時駐紮的醫生，他們也只會治一些頭痛腦熱而已。
嘟——
超淨室的閘門開啟又關閉，已經換下一身隔離服的人坐在門兩側的地板上喘著氣。王伍依著玻璃幕牆，看著裡面那個通著真氣過濾機的年輕人，這是他們治療的第三十一個人，在三天裡。
之前的三十個人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王伍慢慢的順著牆滑落在玻璃牆的對面。
三天前，是這個冬天難得的好日子，晴空萬里，最後蕭疏的葉順著緩風落了地。朝廷的鷹乘著這股風送來了消息——
建安陷落，所有外派司部不得返回！不得返回！不得返回！
四天前，那日送來的小報上的角落裡寫著北邙山長生教不知原因消失，宗派管理處已派出調查員前往調查。
五天前，王伍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他在長生教的朋友寫給他的。
信里寫著：「
王伍：
長生，我們已經看見長生了。王五，我們看見長生了。他不像我門想的那樣。那絕又寸不應該是人可以承受的。它不是所有人苦苦追求的東西。它有生命，或者其他什麼。它付在所有看過它的人身上。沒人逃的過。殳有人。為了所有人。所有看見長生的人必須全部留下。我們必須處里我們招來的災厄。
再見了。王伍。若我們沒有成功。想辦法摧毀這裡，摧毀每一個長生。
滄流」
不過五天，不過五天，遍連天下的通訊網絡中只剩下吼叫聲。
工造司里僅有的一支二十人護衛隊在第一次蔓延時便全軍覆沒，工造司以三名工匠和十架純機械動力鑄機的代價換來了暫時的安全，那二十人只剩下一灘灘蠕動著的血與肉。
王伍站起身，他要去向總工匯報工作，還有接下來的計劃。
主樓中，負責聯絡的公務人員不斷的撥出接打電話。
也許是諸天保佑，去年的工造司成功將最新研發的無真氣衛星發射組網，這樣才讓全球的聯絡沒有丟失。
「目前只有南山占星台和都城第十三戍衛所回答了我們的呼叫。」總工側著身子坐在辦公桌後，看著牆面上的投影地圖。全球除了南北兩極已經一片暗紅。
「其他國家呢？」王伍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剛剛國際聯發布全球廣播，宣布全球進入一級疾病傳播狀態，呼籲世界各國臨時管理者通過電磁信號於一周後進行首腦會晤。」
「我們是誰出面。」王伍問
「我。」總工扭頭看著王伍，這幾日高強度的熬夜幾乎把已經五十多歲的總工弄垮了。
「占星台為了遏制傳播，摧毀天梯，剩下沒有多少人，老天師殉職。第十三戍衛所因為是完全的非修煉者組成的，保持了完整，但他們的所長的級別太低不足以服眾。」
王伍默然無言。
「王伍啊，你的研究方向才是對的。高級別的修煉者終究是少的，以他們為核心的所有設備的穩定性太差了。無真氣機械的研究才是未來。」
兩個人靜默無言，總工按了按自己的鼻子兩翼，長時間佩戴的眼鏡在那裡留下了兩片汗漬。
「總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廣播，我們需要儘量救人。後勤那邊交給椒圖，咱們所里設計的地下密集農場足以支持一萬人的生活所需。
我負責去聯繫溝通六部三司還倖存的人，三省看起來已經徹底完蛋了，我們需要趕快組織起一個救援隊伍負責救濟災民。
你負責設備的換代，我們要把所有的真氣驅動的設備儘量換成其他能源的。其他細節部分我們明天上午開會解決」
「行。」王伍起身準備去工作。
「還有戍衛所，這支部隊咱們必須保住，他們那裡缺少物資，只能再撐一個月。咱們要想想辦法。」
「行。」王伍轉身開門。
「王伍，你不能去！」總工拍了下桌子，王伍被鎮在那裡。
「我所有的研究基本上都交給蒼梧了，總工，我不是修煉者，我這個年齡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不算年輕了。未來是年輕人的。」
「去核心設備的研究一直是你主導的，現在所有真氣中都摻上了那些不知名的東西，你腦子裡的東西是我們翻盤的機會。」
「十年前我就開始著手教育了，現在負責研究的主要是蒼梧帶領的團隊，還有第三代的研究者正在司里學習，我早已經閒下來了。
司里除了你外只有我上過戰場，上次的蔓延你也看見了，咱們當年要是第一次戰鬥就看見這種血肉遍地場景，怕是再也不敢拿起長槍來了。」
王伍停了停，挺直腰看著總工。
總工愣了愣，笑道「好好好，這樣看來我倒是害怕了，你去吧，去椒圖那裡準備物資。」
翌日清晨，工造司停機坪。
「老師，怎麼樣，全新蒸汽驅動的飛行器，那群御劍飛行的道士可沒咱這個飛的快。」蒼梧拍著木質機器的甲板，這是他最初的研究成果，無核心蒸汽飛行器，完完全全的機械造物，蒸汽驅動。
「一次飛行可以飛多遠？」王伍摸了摸木質外殼，冰冷堅硬。
「足夠抵達皇城，不過回來時需要補充燃料，以燃煤礦為最佳，實在沒有木頭和煤炭也行，但那樣負重必須減少一半才能回來。」
「足夠了，司里的六架飛行器留下一架，其餘的裝上物資，我帶著去支援戍衛所。」
「行，今天下午就能裝好，之後的一周都是晴天，足夠來回一趟。」
翌日午後，秋日晴空。
王伍帶著十一名工匠上路了，為了安全，除了物資外，飛機上裝載了一台鑄機，同時每架飛機裝載12.7mm口徑固定機槍，每個人隨身配備一把栓動蒸汽槍。
理論來講對於那些修煉到足夠境界的人，他們濃縮的真氣就足以抗下普通的子彈攻擊，即使是飛行器上裝載的12.7mm口徑的機槍也至多可以傷害到一般的鍊氣者，對於那些可以實現吐納平衡的鍊氣者來說這種口徑的子彈已然沒有多大的威脅。
不過根據第一次蔓延時阻擊工造司被感染的護衛隊的情況，那些被感染後的不知名生物似乎對於真氣的使用並不熟練，集中火力壓制依然可以擊傷對方，但要徹底消滅那些生物必須通過司內的燒鼎火焚燒徹底才行。
隨著飛行器的螺旋槳轉動，大地在眼前延展開來，建於鎢礦山旁的工造司漸漸變小，那些臨時建起的城牆上許多工匠還在忙忙碌碌的修繕著。
王伍看向第十三戍衛所，同時也是都城所在，那裡，紅色的雲霧正在醞釀著，像是眾人流盡的血。
……
急救病房裡，三天來，三十一人中，唯一活下來的人慢慢睜開了他的眼，看向了投射進屋子裡熾烈的陽光。那些淨化過的真氣順著他的皮膚滑落，不見蹤跡。
與此同時，一個疲憊的人影沿著忘川邊緣慢慢走向矗立在地平線上的兩根巨柱，身旁的河中染血的手臂起起伏伏，其下卻空無一無。
黃泉已盡，百鬼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