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的最後收尾工作總是忙碌充實且效率低下的，心都因為要放假飛到天邊了，手裡的活兒總是在出錯，在我拿著計算器算第三遍數字的時候放棄了。算了放著吧，明天再弄，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不怕。
「小夏姐，你今年過年的福利在這個簽收單上籤一下字，我剛剛拿你車鑰匙給你裝到後備箱了啊，記得到家拿下來。」付小雨高高興興地拿著福利簽收單過來。往年因為我過年不在南江，領了水果和食材也不方便帶回濱水，而周娜娜一家更是沒有這個需要。所以每年的福利都是分給同事了，付小雨今年剛來還不知道情況，把東西都給我搬到車上去了。
「謝謝你！」我在簽收單上簽了名字。
年貨怎麼辦？周娜娜和我一樣不做飯的人，給她就是浪費的下場。要不給那個做飯的人？起碼不會浪費了。而且趁著這個機會也算送了年禮了。說干就干，拿起手機就打開微信找到怪異的昆蟲頭像。
【過年發了點福利，我用不上，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拿過去。】學他的，不寒暄不客套，直接出擊表明重點。
【這是把一年到頭的成果都給我了，那我可要管你一年了。】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今天在下面縣裡，明晚吧。】跟著又來了條信息。
【好，下班我聯繫你。】
第二天，依舊是和數據鬥爭，頭腦昏昏沉沉的一天。快下班的時候余毅澤微信到了。
【我還沒散會，你先回家，我散會過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飯。】看來這年底忙得暈頭向的人不止我一個啊。打起精神，看了眼沒幾天就要放假的日曆，再給自己打一劑雞血亢奮一下，繼續鬥爭，好不容易才在下班前把鬥爭結束掉了，眼睛發酸。
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時候，周娜娜的電話進來了。
「喂，夏夏，你下班直接來花間語啊，這家我總算是訂上了。」周娜娜的聲音響起，我糊塗了，趕緊看了下日曆。糟糕，今天是小年夜。
「完了，我忘了今天和你們約了。」我驚呼出聲。
「什麼情況？不是早就說好了，你還答應了的。」周娜娜略微有點生氣，大有要變周炮仗的勢頭。
「這個我沒忘，但我忘記今天是小年夜了，我約了余毅澤了。」我這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年底太忙總是會有點副作用的，比如健忘，再比如不知道日子。
「多大事兒啊，那就把余局長一起叫上吧，我問問周大少爺看看他有沒有時間，人多也熱鬧點。」周娜娜提出了個荒唐的解決辦法，打算來一鍋大亂燉。
「沙雲不是也在嗎？不合適吧？」我嘆了口氣，修羅場我可不想面對第二次，心臟太小承受不住。
「怎麼？你以後結婚不準備請他倆誰？趁早演練一下不是挺好？」我無語，但是都約了也不能說話不算話，按照先來後到的話，周娜娜在前。那就問問余毅澤來不來吧，反正只要我問了就行，他不來也不能算我失約。
【好，包廂號發給我，我晚點到，】他竟然同意了。這是我沒想到的。
我開著車，載著滿滿一後備箱的年貨，往周娜娜好不容易搶到的網紅餐廳出發。一路上路兩邊的路燈上掛著的燈籠因為天黑慢慢的都點亮了，今年我也入鄉隨俗的能有個熱鬧的小年了，聽著收音機里電台主持人調侃家裡年貨備的多到要吃到下一年過年去的玩笑話，在某一個瞬間，在南江這個不算熟悉的城市找到了一絲絲的歸屬感。
果然，過年是最能激起中國人對家的嚮往的。
到了餐廳，周娜娜定的網紅餐廳是一個裝修的很巴洛克風格的餐廳，這華麗的調調一看就是周娜娜喜歡的，只是那裝飾著的剪紙窗花是什麼情況，總覺有種在咖啡上撒了辣椒粉的違和感。而且這氛圍感，余局長和周總來了應該顯得格格不入吧。順著周娜娜發的包廂號找過去，推開包廂走了進去，沙雲正在接受著親姐的批評和教育。
「我臉有這麼大嗎？你拍的什麼東西啊，手機要拿高，別拿死亡角度拍我。」周炮仗一邊輸出一邊演示著。「你這以後怎麼給女朋友拍照？只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看到我進來了，也沒打個招呼就在一面彩繪玻璃窗前擺起了姿勢。沙雲看見我熱情還沒衝出口，就被周娜娜眼神震懾住了，乖乖繼續給她拍照。我好奇什麼樣的照片能把周娜娜氣成這樣，照理說她底子好怎麼拍都不會丑得很離譜。
湊過去一看，嫌棄地搖了搖頭，沙雲這罵挨得不虧，一個修長的窈窕淑女硬是被他拍成了個侏儒。周娜娜能忍住沒有動手，估計都是看在要過年了多少要積點德的面子上吧。周娜娜身材很好，雖然身高1米66，但是比例非常好腿很長，只要沒有參照物，給人感覺她有1米7以上的那種。
「真是暴殄天物。」我實在看不過去了，搶過了沙雲手裡的手機，承擔起了給周大美女拍照的重任。閨蜜眼裡出天仙，我感覺我鏡頭下的周娜娜比天仙美多了。
「來，看看怎麼樣？」我把手機遞到周娜娜面前，她看了一眼就抱住我在我臉上吧唧一下留了個紅唇印。「還是姐妹好啊，那眼瞎的拍的什麼玩意兒。」誇我的同時不忘朝沙雲翻個白眼。沙雲也湊過來看手機里的照片，「這和我拍的不是一樣嗎？」聽到沙雲的話，我和周娜娜同時建議他去醫院看看眼科，這小子直男的有點太過分了。
「快，再多幫我拍幾張，好不容易才訂到這兒的。」周娜娜興致高漲，吩咐沙雲把點菜的任務完成好。
沙雲點他的菜，我以各種奇怪的姿勢給周大美女拍著寫真，在周娜娜興奮的指揮中，我覺得手指按拍照鍵按得都要發酸了，氣氛熱烈，不！氣氛吵鬧。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廂門被推開余毅澤進來了。
「這麼熱鬧啊？」他穿著件中長款的大衣，裡面一套西裝還罕見地打了條領帶，看樣子是從很重要的場合過來的，手裡還拎著一個手提袋。
「余局長來就來唄，怎麼還帶禮物啊，我們可都是空手啊。」周娜娜探出頭沖他喊道，指了指他手裡的紙袋。
「兩瓶紅酒，帶給你們嘗嘗的，你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沒給你們準備拜年禮，今天晚上我買單，你們隨便點別客氣。」他放下紙袋脫下了大衣。
「校友大哥，你好。」沙雲還是帶著一臉標誌笑容朝余毅澤伸出手去，「我們上次見過的，在娜娜姐店裡，我叫沙雲。」很顯然周娜娜沒和沙雲說過我和余毅澤的事情。
「你好，我記得，我是余毅澤。」余毅澤倒是一臉的雲淡風輕，我懸著的心小小的放下了，不打起來就好，隨他們怎麼說我裝死就行。
「既然都到了，就可以上菜了吧。」周娜娜從窗台上下來，拉開椅子「東道主做上席。」彎下腰朝余毅澤做了個請的動作，那動作看起來像個太監。
「卻之不恭。」被請的人也是從善如流，我在余毅澤左手邊坐下，周娜娜緊挨著我，沙雲就挨著余毅澤。
「對了，你不是叫了周少爺？」我想起周娜娜說了要請他的，沒看到人來。
「他回省會去了，說是要等到年前兩天才能回來。」
「看來周老闆對我這個兄弟的行程比我還了解啊。」余毅澤笑著調侃道。
「周少爺是誰？」狀況外的沙雲試圖連上信號，周娜娜給了他個白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聽。」將沙雲的疑問都堵了回去。
「少叫我小孩子，等我和夏夏結婚了，你還得叫我一聲姐夫呢。」沙雲這一番為了和周娜娜鬥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發言，讓我的心從懸著到放下再到徹底死亡。
「哦？看樣子沙小兄弟胸有成竹啊，上次你們相親很順利？」余毅澤把紅酒交給服務員，吩咐服務員把酒倒進醒酒器里，順便換紅酒杯過來。
「還挺順利的，我覺得夏夏人很好，我要好好努力儘快把她追到手。」沙雲是完全沒看出來余毅澤身上的冷冽氣場和我身上半死不活的氣場的鮮明對比。自顧自地說著，這小子不僅直男，還完全沒有眼力見，難怪周娜娜有事兒沒事兒都想揍他呢，這會兒我也挺想揍一頓的。
「那你好好加油。」余毅澤的語氣聽不出來任何波瀾，本來我以為他沒把沙雲當回事的。結果，在我看到余毅澤給大家倒酒的時候，就知道他對沙雲的敵意不小。余毅澤把醒酒器里的酒倒入酒杯分給大家，在分到沙雲的時候，我硬生生看著他不要臉地把沙雲的杯子裡加滿了紅酒推了過去。沙雲拿到杯子一臉不可置信，估計也是沒看過誰把紅酒倒得這麼滿的。
「女士少喝點，我們多分擔些。」余毅澤把自己杯子也滿上，和沙雲不相上下。
「哦，對對對，我們多喝點，夏夏你少喝點哈。」沙雲依舊很天真，以為余毅澤是真的體貼我和周娜娜呢。周娜娜則是在旁邊安靜地看著熱鬧，一副嫌事兒不夠大看得不過癮的臉。突然，她咳了兩聲準備開口說話，我的心死得更徹底了，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小傻子，你放心，你結婚的時候，姐姐我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周炮仗犧牲自己準備點炮了，回家了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那必須的啊，到時候我一定當著你的面數。」沙雲還沒腦子的接著話，還一副特別好人緣地邀請其他人「余大哥，到時候你可也要來啊。」
「好啊，我一定去。我結婚的時候沙兄弟也一定要來啊。」余毅澤端起酒杯示意大家一起碰一個。沙雲一邊點頭贊同，一邊端起酒杯響應號召。
此刻我真覺得這小年還不如不過呢，在路上的那點溫情小心思在此刻碎成了玻璃渣，撿都不想撿。
「那個先在這裡祝福你們了，你們的婚禮我就不去了哈。」我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乾脆開始擺爛，你們一個個的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也不能放過你們，大不了同歸於盡。
「那不行······」
「那不行······」
這種時候這兩個人倒是步調一致的令人讚嘆。
「夏夏，你······唔，唔~」周娜娜很適當地在沙雲說出更離譜的話的時候，走過去把他嘴捂上摁在了座位上，並且很自覺地坐在了沙雲旁邊，以便隨時出手制服沙雲。
這閨蜜洗洗還能要，我忙著把周娜娜的餐具酒杯都遞了過去。
屁股剛挨到凳子，我就感覺余毅澤從剛剛一直就在盯著我，這人是受了什麼刺激失心瘋了麼，一直這麼堂而皇之地盯著我做什麼？還想拿我開涮嗎？我轉過頭去瞪他一眼。
「你這是？？？」他在自己臉上比畫了一下，又指了指我的臉。
我拿起手機屏幕照了一下，蒼天啊。我是怎麼帶著這個玩意兒坐在這兒故作鎮定地和他們開這麼久玩笑的。
我連忙拿出紙巾，對著手機屏幕試圖擦掉周娜娜幹的好事。他們三個人都嘴角含笑地看著我，我只覺得我這輩子大概都不想過小年了。
越是著急就越擦不掉，臉都搓紅了，還有點印子，回頭指定去翻翻周娜娜這口紅什麼牌子的，以後拉黑了，堅決不買。余毅澤看我折騰半天也沒能成功，拿出餐廳的濕巾，一手扶著我的下巴一手輕輕地擦了擦。
「用濕巾擦擦看，別拿紙巾蹂躪你的臉了。」聲音和動作都很溫柔，我餘光看到沙雲準備站起來的勢頭被周娜娜硬生生地摁在座位上不能動彈。
「好了，下次再偷情記得把痕跡處理乾淨。」余毅澤轉回去，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紅酒，嘴角上揚的壓都壓不下來。
被他手指捏過的地方，有點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