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到處都是人，我們想在外面找個地方吃飯都費勁，熱門的餐廳全都擠不進去。最後，妥協了，去了濱水的一個酒店自助餐廳里吃的。吃完了，媽媽表示在家裡的床墊太硬了，加上倒時差沒休息好，就在酒店住了，第二天睡好了再回家幫忙。外婆也擔心在家準備年夜飯叮叮噹噹地影響他們休息，就讓他們在酒店住。我帶著外公外婆回了家。
在外面跑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早早就睡了。還沒等我睡醒，廚房就開始了叮叮噹噹的。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早上五點半，我又眯了半個鐘起了床。刷著牙就溜進了廚房，看看外婆準備的拿手好菜。往年過年只有我和外公外婆，菜品雖然豐盛但也本著不浪費的原則不會做太多，今年感覺準備的菜，廚房台面都不夠擺了。
「外婆，你這牛羊雞鴨魚是一種不落呀，會不會太多了？」我看著這麼多菜品默默數著這些菜夠吃多少天。
「你趕緊刷牙去，別把牙膏沫都噴到我菜上了。」外婆把我趕出廚房，我走出來看見外公正從外面回來，手裡拎著好大兩個袋子。我趁外公把袋子放到地上的空檔，跑過去瞄了一眼，我的乖乖啊，四瓶白酒，這是要彌補他這麼多年沒有女婿陪喝酒的遺憾？
「吟吟，快去洗漱好，吃點外婆給你做的蛋花醪糟，等你媽媽他們回來了，你帶他們把家裡的春聯窗花都貼好啊。」一大早外公就開始布置任務了。
「好嘞。」我趕緊跑回洗手間快速地收拾自己，洗完臉看著鏡子裡的素顏，決定化個妝吧，體現一下對節日的尊重。
等我化好妝出來，外婆看著我笑盈盈的「喲，終於捨得在家打扮自己了？」這是嫌棄我平常太素了？「這不是家裡頭一次過年這麼熱鬧麼，外婆你廚房準備好了沒有？我給你也畫一畫。」外婆聽到這話連忙表示不忙，鍋里的菜蒸著就行，去洗手間重新洗了把臉出來就乖乖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
我正給外婆修著眉毛呢，媽媽帶著阿丹回來了。阿丹手裡很默契地和外公一樣，帶了幾個大紙袋。
「喲，你們祖孫倆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想起捯飭了？」媽媽打趣道，順手接過了我的活兒，給外婆化妝去了。確實，我媽媽化妝水平比我好多了。我很知趣的就把工作都交給了她。外婆看我空出來了也沒讓我閒著。
「吟吟，你去廚房看著蒸鍋，上蒸汽了等二十分鐘就可以關了。順便把溫著的蛋花醪糟盛出來給他們喝。」外婆這邊喊著。
「吟吟，你快來看看昨天買的春聯放哪裡了？怎麼找不到了？是不是落在你車上了？」外公在那邊喊著。
陌生的熱鬧氛圍，所有人七手八腳的都不太熟練，但很享受。
一整個白天，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外公吩咐我帶著阿丹把家裡里里外外的春聯窗花都貼上，先貼了窗花和福字，最後帶著阿丹到門外貼春聯。我負責把不乾膠貼好，阿丹個子高往牆上貼。
「自從我父母去世，我很久都沒體驗過家裡這麼多人了。以前聖誕節很多人一起過。」阿丹邊貼春聯邊和我感嘆著。「相比起來，我更喜歡中國家庭，大家互相牽掛，無論多遠都要一起過年。人生所有重要的人都在一起的感覺很妙。」阿丹大約是想表達家庭羈絆吧，中文太難了。
貼完春聯，我倆拿好工具準備進門，發現貼春聯的時候因為礙事把門給關上了，沒帶手機沒帶鑰匙，和阿丹相視一笑，老老實實敲門。媽媽來開門，笑話我倆貼個春聯都能把自己給鎖門外。一整天家裡都是笑聲不斷。
晚上的年夜飯豐富得前所未見，感覺餐桌腿都要被壓斷了。除了外婆好幾天前就炸好的丸子、藕夾、小魚，還有今天早上現蒸的排骨、芋頭、雞爪，加上涼菜熱菜都二十多道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一個都沒放過，更是把中華料理煎炒蒸炸運用得淋漓盡致。阿丹看著一桌子菜不停地在誇讚、拍照，誇得外婆非常滿足。
「來，難得家裡人都齊了，都把酒倒起來。」外公發話，我看阿丹也做好了英勇就義的準備了，都倒上酒外公發話了，「祝我們一家人新的一年都健康順利。」老人家最樸實的心愿就是這個了。
一頓飯吃得好不熱鬧，電視裡的春晚雖然沒人看，但是一定要放著聽著聲音才有年味。外公雖然架勢起得很大，但是也怕把阿丹灌倒了沒法守歲，還是很收斂的。外婆也改了投餵對象，終於不再對我下手，轉而朝媽媽的碗裡進攻了。幸福肥無論多大都抵抗不過啊。
吃完年夜飯，我抱著放在陽台上的煙花和摔炮拉著所有人到樓下，新年必須要有煙花鞭炮才有那個感覺。
「外公外婆你們放仙女棒，媽媽你們放這個小煙花，我要放財神爺。」我挑了個最大的，名字聽起來也吉利，發財很重要。
「外公怎麼能放仙女棒呢，瞧不起誰呢，以前我打槍考核都是第一名的。」外公喝了酒像個小孩子爭著要放最大的煙花。我眼疾手快地抱起煙花放懷裡表示這個我要放的，外公就把打火機遞了過來。
奈何現實很殘酷，煙花引線太短，我怕燒到手，一點就跑好幾次都沒能成功點燃。有點沮喪，阿丹表示他來幫我點。同樣的，這也是個沒怎麼放過煙花的，一模一樣的場景在他身上也上演了。最後，沒辦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外公身上了，外公挺著胸脯那表情得意地就差搖尾巴了。一擊即中。
我拿著手機在拍著煙花，一束火樹銀花在地上絢爛地盛開，鏡頭裡隔著閃爍的火星，外公和外婆，媽媽和阿丹都在互相對視微笑。這場景很溫馨但悲涼，就我一個單身狗，放個煙花是給他們浪漫的。
不甘心，我拍了張煙花的照片，發給了余毅澤。發完接著去放我的摔炮仙女棒去了，阿丹很好奇摔炮，我倆摔的小區的孩子都圍過來了。一直和這些孩子們吵吵鬧鬧地比著誰摔得響，感覺自己過了一把歡樂童年。
回到家裡，先洗了頭洗了澡，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守歲，外婆起得太早早就熬不住已經睡了。外公和阿丹晚上酒喝得盡興了，也撐不住去睡了。守歲的重任就落在了我和媽媽身上，我洗完澡媽媽就進了浴室，我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小一點繼續放著，拿起手機看看朋友圈的盛況。有條微信信息躺在手機里，我打開是一張圖片，滿桌佳肴拍攝鏡頭面前擺著白酒，紅酒和啤酒三個酒杯，看這樣子在完成艱巨的任務。這是已經回省會了吧。
媽媽洗完澡出來在我旁邊坐下，我倆都把鞋子脫了窩在沙發里，媽媽給換的沙發，很舒服。
「捧著手機給男朋友發信息呢？」媽媽按了按臉上的面膜，儘量保持嘴唇不動的方式和我說話。
「啊？不是的。」我趕緊否認。
「哪種不是？不是在發信息，還是說不是男朋友？」媽媽大約是看我否認得很果斷，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不是男朋友，就是朋友。」我肩膀耷拉下來，往後靠到沙發靠背上企圖逃避話題。
「男的朋友？」媽媽窮追猛打，我點點頭。「那離男朋友就只差一步了啊。」媽媽激動地坐起來，她反應大得讓我耳朵受了點傷害。
「媽媽，你小點聲音，外公外婆都睡了。」我提醒道。「外面一會兒還要放鞭炮呢，怕什麼。哎，男朋友哪裡人？長得帥嗎？」思維跳脫的我都跟不上。
「還不是男朋友。」我還想掙扎一下，「就差一步了四捨五入算是了。怎麼樣？帥嗎？」媽媽很不會挑重點。
「差一步？哪一步？」我聽著她信誓旦旦的結論，想聽聽她的高見。
「睡他呀。」我嘴裡的車厘子差點連核一起吞下去，這是媽媽說的話？「你看，你們能聊能處，就差能睡了，這三條符合就可以做男朋友。」媽媽很粗魯但是很明確地點出了成為男朋友的必要條件。
「已經睡過了。」我嘴裡跟炒栗子似的呼嚕帶過了一句，和媽媽談這個真的很奇怪。但她似乎不這麼覺得。
「睡過了？怎麼樣？能睡嗎？」媽媽掀起面膜的下半部分，這面膜妨礙她說話了。直起腰板往我這邊靠得更近了，眼神里明明暗暗的光一點都不矜持。
「呃···不知道，太久了沒印象。」我隱瞞了那是我的第一次，並不知道判斷標準。媽媽表示不相信但不戳破，「那就再睡一次試試。」真是我的好媽媽。
「媽媽，你是怎麼決定和阿丹···呃···叔叔結婚的？」我決定忽略她大膽的提議，問起了阿丹的事情。
媽媽看我一眼不理解我的疑問從何而來，「還能怎麼決定啊，就想一想就決定了。」「怎麼想？」我不恥下問。
「就試著想一想每天睜開眼就看到這張臉會不會覺得噁心，想像一下他用平常那些語氣動作出現在你家裡會不會厭煩，最後再想像一下如果沒在一起死的那天會不會遺憾。至於其他的事情嘛，就跟和你相處一樣都是要慢慢磨合的，不能多想，婚姻是需要衝動的。」媽媽乾脆把面膜揭了給我傳授經驗。
余毅澤的話應該不會噁心厭煩，至於會不會遺憾不確定。沙雲的話，臉肯定是不會噁心的，畢竟誰不喜歡青春帥氣的弟弟，但平常的語氣動作就不敢恭維了，我怕我忍不住和周娜娜一樣對他動手。但，我不想衝動，我衝動了好幾次了，結果都不太好。
「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帥不帥？」媽媽得不到答案估計是不會罷休了吧，但是我也沒有餘毅澤照片啊。等等，新聞照片好像有吧。我翻了翻那個新聞，放大照片把角落的余毅澤拉大遞了過去。
「這麼模糊啊，臉都看不清，這看著不怎麼起眼啊。」媽媽喜歡那種人群中亮眼的存在，我真好奇當初那個阿正在學校是不是屬於校草級別的人物。
「那你看看這個呢？」我把上次周娜娜叫吃飯拍的一些照片找出來，把沙雲指出來給她看。
「這個好，這個一看就愛運動，身材好吧？」果然，喜歡年輕身材好的。我豎了豎大拇指對她表示無聲的佩服。
春晚里主持人開始陸陸續續地都聚到台上了，看樣子要倒計時了，看了一眼手機十一點五十五了。又有一條微信信息。
【剛剛喝得有點多了，濱水還能放煙花？真好，想去看看。】兩分鐘前發過來的，大約是剛剛散場吧。
【濱水歡迎你。】這人估計是喝多了，很少發這麼感性的話，敷衍一下吧。信息沒回，看來估計是倒下了。
「十、九、八、······」電視裡在倒計時，媽媽在旁邊跟著激動的倒計時，大約是很多年沒有在國內過年了，這種同步感讓她很興奮，眼裡有點亮亮的東西在閃。
「過年啦，新年好······」電視裡熱鬧非凡，同一時間窗外遠遠近近的都迴響著一些鞭炮煙花的聲音。
「媽媽，新年好，歡迎回家。」我看著激動著流下淚水的媽媽，抱住了她，她每年在國外過年應該都很孤單吧。
媽媽很快就由激動轉成了興奮，跑去房間搖醒阿丹，表示要下去壓馬路，和阿丹單獨度過新年的第一時間。活力滿滿的根本不像媽媽。
【小夏姐，拜年啦，祝你新年快樂······】付小雨的信息很準時，年輕人都是夜貓子，卡點發祝福是他們的標誌。
【夏夏，祝你新的一年萬事順意，喜樂安康。】我以為沙雲會有大串的祝福，這麼簡短是我沒想到的。
······
一堆的拜年祝福語接踵而至，我還沒有睡意，耐心地一條條手打著信息回復。新進來的一條信息很簡潔。
【新年快樂。】原來還沒倒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