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陽，一個很文雅的名字。
但李開陽本人，卻不是個文雅的人。
或許他的爹娘曾想他做個文人騷客。
會對著風花雪月悲春傷秋，對著人世浮沉，變換著的滄海桑田大吐苦水。
說著什麼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這般話語。
可惜，李開陽終究是沒遂了他爹娘的願。
他是一個匹夫，準確來說，他是一個莽夫。
一切還得從他三歲時開始說起。
三歲的李開陽就已經顯示出了與他人與眾不同的特點。
那就是一個字—「莽」。
村裡的人從來沒見過這麼莽的孩子，就連讀過些書的村長似乎除了莽也找不出其他形容李開陽這個孩子的詞。
別的孩子和李開陽搶吃的，李開陽上去就打。
打不過，繼續打，打的血流了李開陽滿臉，還打。
打到對方實在沒力氣打他了，李開陽盯著對方的眼神依舊很堅定，「我要和你打」。
對方怕了，李開陽依舊打。
最終對方落荒而逃，李開陽拎了根棍子仍舊追了對方半個村子。
最後鬧的李開陽的爹娘揪著李開陽上門當面道歉，在雙方的胡攪蠻纏中，事情落下帷幕。
如果這是特例，倒也說不上李開陽莽的特點。
但，這是常態。
連最後李開陽的爹娘也不得不承認，李開陽是真他娘的莽。
再後來，到了李開陽該上學的年紀，村裡的私塾死活不同意讓李開陽去讀。
私塾里的先生看著李開陽吹鬍子瞪眼。
因為四歲那年，李開陽被先生的大公雞啄了一下手。
於是，那只可憐的長尾亮羽的大公雞生生被李開陽追了三條街。
那一天，天很藍，風很淡，先生的公雞當天晚上就沒吃得下飯。
因為，公雞下鍋了。
在李開陽爹娘祈求的眼神中，私塾教書先生嘆了口氣。
其實倒不是說是一隻雞的過節，實在是李開陽的脾氣如果和其他學生同讀，確實沒有辦法安生。
李開陽的爹看了先生一眼，戰戰兢兢地說道：「不然先生，除了束脩之外，再給您抓只長尾亮羽的大公雞？」
也不知怎麼的，私塾的先生突然就炸了毛，「他娘的還提這事是吧，沒完了是吧，滾蛋！」
那一天，私塾里的學生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先生跳腳罵娘。
可能，那隻大公雞，真的對先生很重要吧。
於是在私塾先生的跳腳叫罵聲中，李開陽的爹娘夾著李開陽就飛奔回了家。
後來，李開陽的爹娘想想實在是沒有辦法，到底還是該給李開陽找個教書的。
祖上三代農民，總不能讓自己的下一代也是斗大的字不識只知干農活的傻子吧。
說到底，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私塾去不了哪怕去請人來教呢，請不來哪怕去求來呢，求不來哪怕去綁來呢，綁不來，他娘的也要硬綁。
或許，莽，其實是遺傳。
說巧不巧，有言道，「無巧不成書」。
正當李開陽的爹娘收拾麻袋、麻繩準備去綁人的時候，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聲「福壽無量天尊」。
李開陽的爹娘打開門一看，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人站在門口。
好傢夥，那叫一個出塵絕世，一身雪白道袍，滿面慈眉善目，微風拂動，仙須飄飄，一股子高人味道。
那一刻，李開陽的老爹拿著麻繩的手緊了緊，「就他了，孩他娘，動手！」
那一天，天很藍，風很淡，老道人掙扎的很艱難。
但事實上，老道人就是來收李開陽為徒的。
弄巧成拙也是人生的常態，李開陽老爹一手緊繩，老道人死活沒掙開。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李開陽的爹娘跪在老道人面前賠不是。
說到底，沒有爹娘願意讓孩子吃苦的，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一跪，跪到老道人心裡去了。
只是身上雪白道袍上的黑色綁印，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鬧劇結束，李開陽的爹娘雖然也沒弄清為什麼老道人要收李開陽為徒，但是有人教起碼是好的。
老道人的出塵氣質實在是讓人難以懷疑他的真實性。
李開陽的爹娘拎著李開陽的衣領子一把扔到老道人的面前。
這一舉動看的老道人眼角直抽抽，只得在心裡默念一聲「福壽無量天尊」。
李開陽從正正經經跪在老道人的面前磕下三個響頭，老道人便正式收了這個徒弟。
於是，七歲那年，李開陽開始了正式的學徒生涯。
李開陽七歲拜入老道人門下，整學習十一年。
十八歲那年，老道人把李開陽叫到自己身邊，讓李開陽跪在道教天尊的面前，拿著戒尺打了李開陽三下腦袋，悠悠道：「李開陽，咱們這一門有個規矩，弟子滿十八歲便要下山遊歷。
要踏過世間山川河流，看過人間浮沉變遷，最後重回此地，這才能算得上是完成真正的修行。
而這三下戒尺，是為了讓你時刻謹記教誨，莫要忘記師父所言，行善積德。」
李開陽揉了揉腦袋，也學著師父悠悠道：「弟子謹記。」
於是，李開陽十八歲那年下山了，帶著師父所有的積蓄做盤纏，共計十八兩十八文。
老道人在李開陽下山那天也是第一次跳腳罵娘如此兇狠，他奶奶的之類的話語代替了福壽無量天尊。
或許，污言穢語比起其他，實在是更加解氣。
李開陽下山了，背著準備好的行囊，回到村子，拜別父母，悠悠然留下一句話，「我下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吃一碗陽春麵。」
李開陽的爹娘不知所以。
李開陽的聲音從遠處慢慢傳來，「我喜歡吃陽春麵，但我師父做面從來不放豬油，一點也不香。」
李開陽的爹娘面面相覷。
「奧對了，我師父讓我告訴你們，我師父的名字也叫李開陽。」
李開陽的爹娘瞬間不鎮定了，這他娘的邪了門了！
遠處李開陽拜師的山上，仙風道骨的老道人，望著天空飄著的朵朵白雲，捻須一笑。
這人間，李開陽你得走一遭。
「阿嚏，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過喲！」老道人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