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狗肉館，那種熟悉的狗肉湯的味道便飄到鼻端。
二踢腳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我認識。
一個是雷子，另外一個臉上纏了紗布，我也一眼就能認出來，畢竟那是我的傑作。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一共五個人坐一桌。
我爸帶著我走過去，二踢腳側對著我，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從熱氣騰騰的鍋里夾了塊肉，蘸了辣醬送進嘴裡。
那個臉上纏了紗布的痞子看了我一眼，扭頭去看二踢腳。
二踢腳不為所動。
他估計早就知道我爸站在外面了。
而且我百分之百確定，他跟我爸認識。
接著，二踢腳又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跟他一樣旁若無人喝酒吃肉的還有那個雷子。
我瞅那小子有點憨，也不知道是我那一下腦嘣彈狠了沒回過勁兒來，還是本來就這麼憨。
「二哥，我帶我兒子來給你道歉了。」我爸說道。
二踢腳沒吱聲，又夾了一筷子狗肉。
「二哥！」
這次我爸放大了音量。
這狗肉館店不大，屋裡就幾張桌子，除了二踢腳這桌之外，另外還有兩桌人在吃飯。
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我爸吸引過來了。
我心裡更不高興了。
本來就是來認慫的，又被別人看見了，這多沒面兒啊！
我還從沒幹過這麼沒面兒的事兒。
可我爸顯然是不想讓我被二踢腳記恨。
得罪地頭蛇的下場就是只要你還在這，就時刻要擔心被蛇咬一口。
這次二踢腳扭頭看了我爸一眼，他就像是剛看見我爸一樣，頓時眼光一閃，笑著叫道：「呦，這不是軍兒哥麼！」
我爸很客氣地微笑說道：「二哥，好久不見了！」
「那可是！」二踢腳正色道：「得有個十幾年了！你這陣忙什麼呢？」
二踢腳轉過身來，翹起二郎腿，看著我爸。
「沒忙啥。」我爸笑著說道。
「哦，我想起來了！我記得誰跟我提起過……」二踢腳尋思了一下，說道：「你好像是給一個什麼干調店開車送貨，對吧？」
「對！」我爸點點頭。
「那掙得也不多啊！」二踢腳皺起眉毛，像是很為我爸擔憂。
「還行，能活。」我爸淡淡說道。
「你這要求還真不高……」
說完，二踢腳「哎呀」一聲，嘆道：「這狼把牙拔了，比狗混得還慘啊！」
我一聽這話，心裡頓時開始搓火！
我冷冷看著二踢腳，這個狗東西明顯是在暗罵我爸！
我爸倒是沒什麼反應，淡淡說道：「平淡是福，這一點，你還是不懂。」
「我不懂？」二踢腳冷笑一聲，說道：「你那種生活，除非讓我死，否則不可能！」
聽到這裡，我算是明白了，可能我爸年輕的時候也不是省油的燈。
只是後來退出江湖了。
我忍不住看了我爸一眼，說實話，我還真沒看出來。
我爸年輕時候那麼牛逼呢？
這時候，二踢腳斜睨了我一眼，說道：「他是你兒子啊！」
「對，是我兒子。」我爸答道。
「你兒子出息啊！」二踢腳冷笑一聲，朝臉上纏紗布的痞子拐了拐下巴，說道：「你看看，把我兄弟打的。」
我爸看了那痞子一眼，立刻說道：「對不起了兄弟！」
那痞子冷哼一聲，把頭轉向一邊，明顯是不願意接受。
我爸扭頭就懟了我一拳，說道：「你昨天不是跟我說，你有分寸麼？」
我爸這一拳看起來力氣大，把我懟了好幾步遠，其實打我身上沒啥痛感。
「我是有分寸啊！」我一臉委屈，說道：「我要是真打，他腦袋就碎了。」
「……」
我爸看著我，都無語了。
這是他親兒子麼。
我怎麼能說這麼蠢的話？
誰能一拳把別人的腦袋打碎？
二踢腳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笑著說道：「哎呀軍兒，你兒子這是怎麼教的，啊？」
他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我是沒想到你能教出來這樣的兒子，他這要是進了社會，那不得三天就被人把胳膊卸了，手筋挑了？」
「二踢腳，你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冷冷說道。
「草，你他媽說誰呢！」桌上一個不認識的痞子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罵道。
我森然瞅著那人，正要雷他的時候，我爸厲聲對我說道：「你給我過來！」
我看了一眼我爸，只好走到他跟前。
「二哥，我這個兒子性格有點張揚，我從小教到大，也沒歸攏好，是我不對，我今天帶他來，是給你和兩位兄弟道歉的。」
說完，我爸扭頭對我說道：「你給二哥還有這兩位大哥鞠個躬，道個歉！」
本來我就不想道歉，剛才二踢腳對我爸那樣不敬，我就更不想道歉了。
我能不錘他們，已經很給我爸面子了。
所以，我爸說完，我紋絲不動。
「道歉！」我爸抓住我的後脖頸子就往下按！
平時我們爺倆如果有分歧，我肯定都聽我爸的。
但是今天這事兒，違背我一直以來做人的原則。
不管我爸用多大力，都按不動我。
我爸漲紅了臉，急了，立刻就想給我兩巴掌。
這時候，二踢腳立刻說道：「哎哎哎，軍兒，別打孩子，這孩子本來就缺心眼，再打就更缺心眼了。」
我爸停下手，瞅著二踢腳，眼睛一斜楞，問：「你說我兒子？」
「是啊，你兒子多缺心眼啊！你說說咱們這片兒，哪個敢去夜色應聘？就你兒子，頭一個！跟個傻子似的！」說完，二踢腳便哈哈大笑起來，他的幾個兄弟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我爸微眯了一下眼睛，壓著嗓子說道：「人家是全國連鎖，我兒子光明正大上班掙錢，跟『缺心眼』有什麼關係？」
我感覺不對勁了。
通常我爸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都是動了真火。
小時候就是這樣，我雖然不肖，但也只有我爸可以罵，要是別人說我點啥，我爸馬上就開始不爽。
二踢腳根本沒聽出來，他哼了一聲，說道：「軍兒，咱倆也認識幾十年了，這樣，我給你個面子，你兒子這麼倔，我看也不用道歉了。」
「謝謝二哥！」我爸立刻說道。
「咦，我還沒說完呢！」二踢腳沒想到我爸這麼楞，說道：「你該不會以為你面子這麼大，說聲謝謝就能把這事兒了了吧？別說現在的你了，就是當年的你，你覺得有這麼大面兒麼？」
「你有什麼要求，說吧。」我爸黑著臉咳嗽了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