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一名還未治癒的精神分裂患者。不,準確說,人格分裂,汪淼,沒介紹錯吧?」
范世諳一向在下屬面前的形象是嚴格,卻又不失幽默,唯獨沒有直戳痛處的毒舌。
這一秒,他就像一隻炸了毛的貓,明明生氣,卻保持克制。
兩個下屬面面相覷,不由一起抬腿,退了一步。
「沒有。」汪淼不反駁,反而牽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有一點我要糾正,未治癒,但不傷人。」
這是變相在為自己辯解。
「哼。」范世諳冷哼一聲,倒也沒反駁他的話。
汪淼的資料他已經拿到手,這三年在精神病院的治療過程,他也全都看過。
人格分裂,除了主人格,另有兩個人格覺醒,其中一個人格有暴力傾向,但在這三年裡只出現了一次。
據汪淼主治醫生的分析,應該是被主人格同化了。
畢竟他本身就是一個傑出的心理學家,熟悉人心,自愈也不是難事。
還有一個人格,不對外界構成威脅,一個懵懂又脆弱的女孩,又能對誰造成傷害呢?
就像凌晨巷子裡,拿刀都要抖半天的『女孩』,只會讓人心疼。
「說吧,剛出來第一天,就跑到酒吧街,不要告訴我,這三年你憋壞了?」
汪淼點頭,「確實有點。」
范世諳皺起眉頭,眼中染上幾絲怒氣,也不知道在氣什麼,但他就是生氣。
「不過不是因為女人,精神病院生活平靜但枯燥,好不容易出來,當然要體驗最繁華的地方。」
簡簡單單一句話,像是盆水,將范世諳的怒火完全澆滅。
范世諳氣笑了,「不愧是天才心理學家,最是擅長拿捏人心。」
都已經身在囹圄了,卻還要試探別人的反應,就專業這一塊而言,他確實非常有職業操守。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這問題,史泰問了不下三十遍,汪淼隻字不提。
可范世諳第一次問,他卻詳細地描述那個時間點的所見、所聞、所做。
第一次來酒吧街,汪淼漫無目的在閒逛。
逛到一個巷口時,聽到了酒瓶倒地的聲音。
好奇心是人類探索世界與生俱來的本能。
汪淼也不能免俗,在好奇驅使下,他走進了巷子。
恰巧看到兇手正握刀,發了狠,一刀刀捅向已經倒臥在地上的女人。
「我已經報警了。」汪淼沖巷子裡大喊一聲。
兇手反手拔了刀就朝汪淼衝過來,這是要殺人滅口。
「你怎麼就能躲過?」
范世諳點第一個兇案的長柄尖刀。
一個身材瘦削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對上握有兇器的兇徒,結果一目了然。
「所以我受傷了。」汪淼捲起拘留室臨時發放的衣服袖口。
一道約4公分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皮肉外翻,還不時往外沁血,傷的確實嚴重。
他又放下袖口,「萬幸隔壁巷子那對情侶,動靜太大。」
「兇手不敢再跟我多做糾纏。」
史泰聽到這,忍不住問出聲,「跑了?」
「不,他跑回去脫死者的內褲。」
「要不是巷口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不會慌得脫不下內褲。」
內褲?
范世諳點照片,一條黑色丁字褲,除了款式大膽,也沒什麼新奇。
為什麼還要冒險返回去脫?有什麼意義?
「第二個死者,我猜她的內褲不見了。」
這句話醍醐灌頂,范世諳找到了兩者相互連接的關竅。
「戰利品!」
兩人異口同聲提出這個假設。
「哼!」范世諳輕哼一聲,換了個問題,「說說你人格出逃的事吧。」
第一次,汪淼淡然的神情有了變化,迷茫爬上臉。
「她在流血,流了很多血,我用上所有能用上的東西,在堵那些洞。」
「可血源源不斷流出來,她沒了呼吸。」
「後面我就不知道了。」
汪淼抬手擰眉心,「很抱歉,提供不了這一段的記憶給你們。」
這種情況,跟診斷書里寫的一樣,汪淼所有的人格間有各自的記憶,並不會相互串聯,沒有記憶也是正常。
「行,先這樣吧。」
范世諳收起資料,準備離開。
「范隊,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沒有切實的證據,按理你們只能關我24小時!」
「等著吧。」
范世諳回頭看一眼,穿著藍色拘留服的汪淼,「現場的痕檢證據還沒化驗完,有沒有罪,不是你說了算。」
他就是故意的,雖然汪淼做的隱蔽,但他還是看見了,他偷偷扯衣服的動作。
以他對汪淼的了解,他有重度潔癖,穿著留有痕跡的衣服對他是種折磨。
他承認自己小心眼,但整整三年夜不能寐換汪淼只忍受幾小時,不算過分。
范世諳問兩個下屬的意見,「你們怎麼看?汪淼是兇手嗎?」
「不是。」羅莉大聲否定,同時心裡升起濃濃的崇拜之情。
她就知道,帥的這麼特別又有氣質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兇手。
現在又知道他是一名心理學家,原本的那點懷疑,現在也煙消雲散了。
史泰沉默了一會,搖頭,「不是,他不屑於這麼做。」
雖然對汪淼的第一觀感不好,不過他這個人不會對案子夾帶私人情緒。
汪淼的分析有理有據,且現在還沒切實的證據證明他殺人,那就可以暫時排除。
「行,既然一致通過,那我先跟領導們開個會。你們倆再把兩宗案子整理,整理。」
「等會別忘了去痕檢科和老孔那催報告。」
丟下這麼兩句話,范世諳又風風火火出門了。
「羅莉,好久沒看老大那麼有激情了。」
「確實。」
羅莉點頭,雖然她來的時間不長,范世諳的行為處事還是看在眼裡的。
對案子是一絲不苟,但總提不起熱情,像這麼有活力,她也是第一次見。
「恭喜你,即將從天堂跌落地獄。」
史泰伸手握住羅莉的手,使勁搖了兩下,「以後,我們就是同戰壕的戰友了。」
這句話,羅莉現在覺得不知所云,在以後的日子裡那是深有體會。
那邊,范世諳趕到的時候,局裡大大小小的領導都已經在場。
他們目光一致看前方,電子屏幕里有一人,正是汪淼,他閉眼靜坐在審訊室里。
「各位領導都看過了吧?」范世諳按下開關,屏幕關閉,「不知道領導們對我的提議有什麼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