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吳家的日子再不復以前的光鮮,雖然吳家父子還做著小生意,可是經不住尤氏那個無底洞可勁兒地霍霍,還有她娘家人三天兩頭來閆家塘打秋風,幾年下來不但賺來的錢沒落著,原來的家底也漸漸被盤剝得所剩無幾。
尤家人口興旺,尤氏那幾個兄弟長得五大三粗偏偏各個遊手好閒,起初去了吳家還顧忌點面子,次數多了臉皮越來越厚,有事沒事一家人齊上門,在吳家白吃白喝不算,臨走時看上什麼都能厚著臉皮順走。
去年吳老頭在外頭做生意惹上了個寡婦,那寡婦分明是有圖謀想要訛吳家一筆錢,吳老頭和吳老太為此差點撕破臉打起來,可沒想到這件事被尤家人知道後竟然拖家帶口上門來賀喜,聲稱親家發達了,有錢納小妾,也松松指頭縫照顧照顧窮親戚。
吳老太氣得直接躺到了床上,可尤家人根本不在乎她這一茬,照樣賴在吳家好吃好喝。只要吳家人稍微怠慢一點,比如飯菜的質量有所下降,尤氏便發瘋似的跑到門口,扯著嗓子大罵他們瞧不起她娘家人,讓全村人都來看笑話。
吳有田之前偷偷跑去上姚村糾纏麥穗的事,被姚三柱找人「無意中」透漏給尤家人知道,尤氏頓時瘋魔了一樣對著吳有田又抓又咬,又跑到大門口去撒潑哭鬧,大罵吳家人缺德,見前頭兒媳婦的娘家日子發達了,就嫌棄她們母子,想把她們母子活活逼死。
尤家人借著這個理由到吳家給閨女撐腰,又是一番抄家似的掃蕩,吳家人被折騰得有氣無力,後來連做生意的勁頭都沒有了,日子一天天邋遢下來過得苦不堪言。
近幾年姚家的名聲越來越響,他們不時便能聽到當初看不上的兒媳如今過得有多滋潤,吳家人早已經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現在聽說麥穗再嫁後竟然還生了個大胖兒子,小日子過得富裕和美,吳有田和吳家老兩口更是恨不得跑到上姚村去把兒媳婦和孫女都搶回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姚家現在一天天興旺發達,還有了皇商這層身份,更有朝廷的御賜牌樓,早已不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受潑辣兒媳一家人的禍害。對於村里人的嘲笑和白眼他們已經麻木了。
姚家大宅外,又有人在門口長跪不起。這回卻是上姚村本村的人,一個多月前差點被凍死的劉寡婦和她的兩個孩子。
確切地說,應該是劉寡婦那個剛滿十歲的長子姚阿牛,帶著娘和弟弟來姚家門前下跪。
自從被人救醒後,姚阿牛親眼看著平日對他們嗤之以鼻的鄉親們,此刻圍著他們母子三個噓寒問暖,還不計前嫌拿來自家的柴火、糧食、衣裳被褥送給他們,這一刻讓姚阿牛感受到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靠著鄉親們的幫襯母子三個度過了最冷的那段日子,姚阿牛是個感恩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娘不受人待見,便領著弟弟一家一家上門磕頭感謝,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這兩個少年平日裡的表現大傢伙都看在眼裡,跟他那名聲差勁的娘的確不一樣,所以都態
度溫和地接受了小哥倆的謝意。
這些年劉寡婦依然改不了好吃懶做又愛風騷的毛病,做不到靠雙手吃飯,只能靠著四處勾搭男人養活自己和孩子,可是隨著年紀漸漸老去,這門營生越來越受到阻礙。
更重要的是兩個兒子漸漸長大懂事,大兒子有一天鄭重對劉寡婦說,以後別再幹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已經長大了,以後由他來養活娘和弟弟。
劉寡婦怔怔看著兒子好半晌,捂著臉哭了一場。
姚阿牛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著弟弟拿上鐮刀去樹林裡砍柴,然後背到城裡去賣,賺來的錢還不夠一家三口吃飽飯,可姚阿牛硬是憑著自己的小身板把這個家撐了過來。
劉寡婦痛哭流涕一場後也意識到兒子漸漸長大,她再做那些不要臉的勾當,兒子在村里就沒法活人了,現在見兒子小小年紀每天靠砍柴養活她們母子,良心發現後決定痛改前非,斷了所有的露水姻緣,打算跟兩個兒子一起找活干,乾乾淨淨掙錢養家。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好吃懶做這麼多年,哪裡是那麼容易改正的,很快劉寡婦就堅持不下去了,背著兒子又開始了以前跟男人鬼混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和野男人被兩個兒子堵在被窩裡,姚阿牛拿起鐮刀追著那人大半個村,差點砍斷了那人的腿,那男人被嚇破了膽,劉寡婦也嚇得險些暈厥過去,從那以後,那些愛偷腥的野男人再也不敢翻他家的牆,日子總算消停下來。
到了隆冬季節林子裡砍柴越來越困難,一連多日掙不到錢,家裡很快斷了糧。姚阿牛本來想著去給村里家境殷實的人家幹些零活,可是因為他娘的關係,根本沒有人願意搭理他,而且全村都知道劉寡婦曾經做過對不起姚老爹家的事,更不願意因為可憐他們而得罪了姚家。
當家裡最後那點柴禾燒完後,母子三個徹底沒了法子,大雪紛飛的夜晚只能絕望地緊緊抱在一起,本想著要是就這麼凍死了也好,再也不用過挨餓受凍的苦日子,可是當他重新醒來以後,才知道原來鄉親們還是願意接受他們母子的,要不然怎麼會把他們救回來?
姚阿牛想了又想,他年紀雖小但是看得明白,如今村里絕大部分的人家都是靠著姚老爹一家才過上了好日子,只有姚家人願意不計前嫌,原諒當初他娘所做過的錯事,他們一家人才有可能真正在村里站起來。
想通了這一層,姚阿牛也顧不得丟臉不丟臉,反正這麼多年他們家從來就沒有臉,硬是逼著他娘跟他們哥倆一起找上門,跪在姚家大宅門前。
姚家人心裡明白卻不想理會,劉寡婦算計過他家老三,之前他們幫劉寡婦一家也是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並沒想過要他們報答,只要以後不再算計他們家就行。領教過劉寡婦撒潑耍賴的本事,即便猜到他們這次應該是來道謝的,姚家兄弟幾人也不敢露面。
可是大冷的天兒任他們母子跪在外面不理會也不行,思量了半天,不如派何氏跟劉氏出去把人勸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