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大夫人氣憤的是,兒媳自己生不出孫子就罷了,還不許兒子的妾室姨娘們有孕,說什麼庶長子乃亂家之源,正經人家哪有嫡子還沒出生就允許有庶子的道理,偏兒子是個耳根子軟的玩心又重,又被兒媳在銀錢方面拿捏著,對於傳宗接代的事不放在心上,她這個婆婆再生氣也沒辦法。
如今兒子不慎闖下大禍,得罪了實權在握的廖尚書,廖尚書發下狠話,但凡他的兒子有個閃失,定叫晉安伯府一命賠一命,來大牢給世子收屍。
晉安伯夫人愁得吃不下睡不著,每天一閉眼就夢見兒子在牢里受苦,她卻幫不上一點忙,難過之餘連晉安伯也恨上了。
這些年晉安伯在仕途上毫無建樹,人脈也混得越來越差,連帶整個伯府日漸沒落,好不容易托人給兒子在禮部尋了一個差事,可惜一直溺愛著長大的兒子整日裡就喜歡跟一群公子哥在外面花天酒地,留戀青樓賭館,對這個差事壓根不放在心上。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晉安伯和夫人頓時忙得焦頭爛額,這些日子又是上門賠罪,又是請人從中說和,銀子嘩嘩嘩地往外流幾乎掏空了家底,都沒能換得廖尚書一家絲毫的諒解。
正在晉安伯夫妻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另一個兒子卻以二品都尉將軍的身份重新歸來,這對於晉安伯來說簡直是絕處逢生的機遇。
父子相認的感人場面已經在晉安伯腦子裡盤旋演繹了好幾遍,雖說當初一氣之下跟那不孝的兒子斷絕了關係,而且還請了兩位有分量的權貴當見證人,可是血緣關係哪裡是說斷就能斷的?
再說眼看伯府日漸沒落,若是能認回瑾兒(沈默原名鍾瑾),憑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人脈,晉安伯府自然會跟著水漲船高,有了跟尚書府抗衡的底氣,宣兒便可能得救。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瑾兒認回來。
即便瑾兒對當年的事還心存怨恨一時不肯低頭,可架不住自己是他親老子,如今老子有難,做兒子的要是不幫把手,那就是不孝!
當朝尤其注重孝道,對父母不孝乃是大忌,瑾兒如今仕途正順,若是落了個不孝的罪名對他以後的前程將會大受影響,所以為了他自己的名聲,都不可能把親老子置之門外。
晉安伯府,大夫人聽說晉安伯要認回那個庶子,當即摔了一個青瓷雙耳花瓶,朝著晉安伯歇斯底里道
「你是什麼意思?我的兒子如今還關在刑部大牢,你卻要把那個已經逐出家門的逆子找回來,怎麼,你想把那個逆子重新認回來,好讓他繼承你伯府的爵位?你想得美!」
晉安伯被大夫人噴了一臉一身的唾沫,氣得想罵人,但還是壓低嗓子道「你先聽我說完行不行?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宣兒?如今瑾兒已經是聖上親封的正二品都尉將軍,軍權在握,若是這時候能把瑾兒認回來,咱們宣兒不就有救了?難道你想讓宣兒在牢里待一輩子不成?」
晉安伯耐心給夫人分析把這個兒子認回來的種種好處,等沈默回到他們伯府,不但長子能從大牢里救出來,以後晉安伯府有他撐著,任
誰也不敢再向以前那樣,不把他們堂堂伯府放在眼裡。
大夫人卻不為所動,冷笑道
「當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早就不滿意宣兒了,如今那個逆子有了出息,你巴不得把那個逆子認回來,反正我的宣兒經此一事,世子之位說不定就保不住了,你正好成全了另一個兒子,恐怕在你心裡早就想把我們母子扔到一邊兒去了吧?
呵呵呵,有本事你把那沈氏從棺材裡扶起來重新回到你身邊,跟你郎情妾意再續前緣。」
晉安伯見這女人連已故的沈氏都扯了出來,頓時氣得兩眼冒星星,手指著大夫人罵道
「你這無知夫人!到現在還有心情胡攪蠻纏,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認回瑾兒是為救咱們的兒子,至於能不能保住宣兒的世子之位,那也得等這件事了了以後再徐徐圖之。」
兩人臉紅脖子粗了半天,大夫人為了自己兒子最終妥協,答應先把沈默認回家,以後的事等救出長子再說。
都尉將軍府後院,一位錦衣長袍的年輕男子正在練劍,男子身材修長矯健,眉宇間透露出淡漠的疏離之氣,卻顯英氣逼人,大約剛從戰場上歸來,周身上下更增添了一份殺伐果斷的氣勢,颯爽的身姿在婆娑的樹影下如游龍舞動,劍鋒所到之處射出逼人的寒光,如同被賜予了生命般在他周身遊走,留下一道道殘缺的冷芒,氣勢如虹。
一個下人來報說晉安伯上門來見,沈默只稍稍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專注於手中長劍,半個時辰後終於停下。
回到前廳坐下,沈默愜意地飲了一杯熱茶,下人估摸著時間剛剛沏好的鐵觀音,品嘗起來口感溫潤甘甜很是不錯。
半晌才放下茶杯冷冷道
「請晉安伯前廳喝茶。」
晉安伯在府外巴巴等著將軍府的下人進去通報,原以為兒子聽說他這個老子來了,怎麼也得親自迎出來,沒想到等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一個人影,氣得他想要甩袖而去卻又不甘,只能忍著氣坐進馬車裡繼續等。
好不容易一個下人從門裡出來,走到馬車前恭敬地說道
「我們將軍請晉安伯進府。」
晉安伯憋著氣跟著下人一路進來,待一見到坐在那裡悠然自在品茶的沈默,他臉色更是難看。
晉安伯氣哼哼道「怎麼,做了威風的大將軍,連自己親老子都不認了?明知道我過來,你不親自出去迎接就算了,竟然還讓你老子等了那麼長時間?為人子女的那點本分都忘光了不成?」
沈默擰眉「不知晉安伯突然上門所謂何事?」
晉安伯
「我是你老子,你這麼跟我說話?」
沈默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晉安伯莫不是忘了,當年你已經把我逐出家門,而且還親手把我的名字從家譜划去,怎麼這才過了幾年,晉安伯就忘得一乾二淨?我記得當時你們怕我事後不認帳,還特意請了兩位朝中大員到場做見證,晉安伯若是忘了,大可去那兩位大員府中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