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底,聖誕臨近。
如今近幾年,聖誕的節日氣氛愈加濃厚,12月初各家商場就紛紛推出了各種聖誕折扣促銷和聖誕限量,隨處可見的掛著小彩燈與小鈴鐺的聖誕樹,硬是把寒冷又乾燥的冬天也弄的含情脈脈。
聖誕節最令人期待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下雪。
前一天天氣預報還預計了聖誕節不會下雪,可早上一醒來便看見外面世界已經銀裝素裹,鋪了一層厚厚的雪。
臥室窗外望出去的那片人工湖結了層冰,冰上又飄著雪。
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又意料之外的雪,一早上朋友圈都被刷爆了,也讓這個聖誕過的愈加有氛圍。
江妄就沒那麼浪漫了。
他印象中也幾乎沒有過過聖誕節,只有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母親還活著,倒是還會花時間花精力布置一下家。
不過這些記憶在他腦海中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記,如今對聖誕節的記憶就摻雜了商業和利益,公司底下的幾個大型商場紛紛推出活動,迎合市場,業績翻倍提升。
話雖這麼說,江妄抬眼看站在面前背對著她的時念念,她站在柜子前,手裡捏著一張紅白色的賀卡,上面撒了些金色粉末,精緻又漂亮。
她細長白皙的手指打開賀卡,能聞到上邊漾開來的淡淡的梅花香味。
時念念神色專注,拿著那枚賀卡反覆的看。
江慎和江隨兩人坐在他旁邊,一個一頂小聖誕帽,懶洋洋的窩在沙發里,看樣子有點兒頹。
原因也簡單,源於親媽時念念,她對聖誕節的熱情度很高。
生了兩孩子以後她還買了不少的育兒書,其中就講到了要保護孩子們內心的童心和童真,以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聖誕老人就是其中之一。
幼兒園老師在聖誕節前還給大家發了卡片讓他們寫下想要什麼聖誕禮物,而後又發給父母說可以給孩子們準備個驚喜。
這正好跟時念念的教育理念相契合,她就想讓江慎和江隨在這個年紀相信聖誕老人是真實存在的,並且會在平安夜在他們床頭放禮物。
於是還提前給兩人各自買了一對大毛絨襪子,掛在床頭。
時念念拉著江妄一起,滿懷憧憬與好奇的打開了江慎和江隨寫的那張禮物卡片。
「……」
幼兒園家長群里各位家長都分享著自家孩子的願望,有暖心的說想要出差爸爸回家一起過節的,也有想要小裙子或是遊戲機的。
江慎和江隨寫了一樣的內容,稚嫩的筆跡在彩色卡片紙上寫著:想要一個聖誕老人。
時念念犯了難,看著江妄:「這下怎麼辦?」
江妄倒是懶洋洋的,看起來一點兒也沒為這事為難憂心,坐在她旁邊,食指繞著她發梢轉圈兒。
慢吞吞的給了個解決辦法:「要不你把他們倆打扮成聖誕老人唄。」
江妄隨口一說,時念念倒覺得這主意不錯,買了兩身兒童的聖誕老人服裝,晚上等兩人睡著了就偷偷進他們臥室塞進了那一對大襪子裡頭。
一早上起來還演上了,說這是昨天晚上聖誕老人送給他們的,怕他們會不開心還軟著聲解釋:「聖誕老人還要給別的小朋友送禮物,特別忙,所以給你們留了兩身衣服,你們可以自己做聖誕老人噢。」
江妄坐在客廳,看著她蹲在兩小屁孩面前說那些幼稚的話,就忍不住笑出聲。
江慎和江隨很聽話,沒哭沒鬧,就是穿上聖誕老人服裝的時候有些抗拒,結果江妄目光一掃過來兩人就自覺閉上嘴,乖乖穿衣服。
這大概是潛移默化中養成了「家規」,這家裡頭不管是誰都得哄著時念念,兩小屁孩也不例外。
時念念最後把他們腰間黑色的小皮扣收緊一些,看著兩個小娃娃樂的不行。
實在是太可愛了。
她回房間去拿相機,江慎江隨兩人面面相覷,最後挪到江妄旁邊坐上沙發,晃了晃腿。
江慎忽然側頭:「爸爸。」
「嗯?」
「這個衣服是不是媽媽自己買的。」
江妄一頓,沒敢貿然破壞時念念的教育大計,於是問:「為什麼這麼說?」
江隨接上哥哥的話,仰起頭:「因為我們家沒有煙囪。」
童話書里說,聖誕老人是從煙囪里爬進來的。
江慎點點頭,很疑惑的問:「而且聖誕老人不是本來就是童話人物嗎?」
兩兄弟也不知道像誰,壓根一開始就沒相信過聖誕老人的存在,於是當初那張幼兒園的小卡片上也非常不走心的寫了願望是想要一個聖誕老人。
因為知道根本不存在,算是小男生故意的惡搞。
誰知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大早就要陪著媽媽玩兒cosplay。
江妄笑起來,揉了把兩人的聖誕帽:「那你們別告訴媽媽自己知道了沒有聖誕老人。」
時念念從二樓拿了相機下來,一家四口便在聖誕節的早上拍了一組照片。
晚上一家人去外面吃,到的時間早了些時念念便去逛了家飾品店。
江慎江隨兩人倒是已經換下了聖誕老人的衣服,不過還是戴著兩頂聖誕帽,紛紛暗自覺得這紅帽子磨滅了自己的男子氣概。
飾品店裡許多結伴的朋友和小情侶,看到父子三人坐在一旁休息的沙發上,容貌都非常出眾,頻頻扭頭看過去。
時念念拿著那一枚賀卡轉過身,問:「好不好看?」
兩孩子抬了抬眼皮,又點了點頭。
時念念看他們坐的都犯困了,便加快速度買了幾張賀卡結完帳去吃晚飯。
大街上放著歡快的聖誕歌,吃完晚飯又逛了一會兒便開車回家,江慎江隨今天起的早,在車上就睡著了。
江妄左右手一邊一個抱著進屋,交給傭人帶回房間睡覺。
夜幕漸沉。
時念念洗了頭髮,還沒完全擦乾,頭頂蓋了塊毛巾,捧著手機挑了幾張今天拍的照片發了個朋友圈。
她和江妄都是不經常發朋友圈的人,剛發出去立馬就一群人點讚,嚎著要去組團偷孩子。
江妄洗完澡出來,順便拿了吹風機幫時念念把頭髮吹乾。
他傾了傾身,丟開手機把人壓下去,咬著她耳朵啞聲問:「兩個小屁孩都有禮物了,還有一小時聖誕節結束。」
他頓了頓,舌尖裹住她耳垂,「現在我可以拆我的禮物了嗎?」
從前江抻是一中的校董,後來去世後在學校的股份便都轉到了江妄身上,算起來,江妄高中畢業不久就成了母校的校董。
這些年他也沒有先前的江抻那樣張揚自己熱衷教育事業的儒商形象,也就沒作為校董的形象再在一中出現過。
不過這次正好碰上一中70周年校慶活動,元旦晚會邀請了各個校董。
上次去一中是和時念念一塊兒在晚上翻牆進去了,這些年都沒有再去過,時念念也想去看看以前的老師們,便和他一起去。
這些年一中的校服改了又改,不知道換了多少版,如今的倒又和他們當時的很像了,藍白色的。
時念念和江妄在晚上到了一中門口。
而江慎江隨兩人這會兒在舅媽家玩兒,他們打算等一中的元旦晚會結束便回去陪兩孩子跨年。
江妄一會兒還要坐在首排的領導座,穿的也正式,一身正裝,看上去嚴肅清冷,那些關於「江總」的氣息便張揚出來。
夜晚的一中很漂亮,周圍草坪上還有未化盡的雪。
有今天晚上有表演的學生們穿著演出服在路上跑來跑去,時念念也高興,走在路邊踩著雪玩兒。
「一會兒坐我旁邊嗎?」江妄微微俯身,在她耳邊問。
「啊?」
時念念低頭看看這一身,米白色的毛絨裙子,踩了雙雪地靴,很隨意的打扮,這樣坐在第一排實在有點奇怪。
時念念搖了搖頭,「我去找蔡老師他們去,到時候就坐他們班級後面吧。」
江妄也沒阻止,只叮囑了她別亂跑。
時念念笑著:「我在這也算讀了一年半的書了,怎麼會弄丟。」
兩人往裡走,她們到的晚了些,館廳內已經拉了燈,只有舞台亮堂的光。
時念念的夜視能力不好,江妄也就沒急著先入座,陪著他一塊兒往後排走。
蔡育才仍然當班主任,帶如今的高三1班,當初的英語老師劉國啟帶了高三2班的班主任。
高三幾個班的位置都在一塊兒。
蔡育才最早看到兩人,梗著脖子看了好一會兒就蹭的站起來,很熱情的對他們倆揮了揮手,把班上同學的目光也都吸引過來。
「江妄!時念念!」蔡育才一點兒不帶猶豫的喊出他們名字,「你們倆一塊兒來啊。」
「嗯。」時念念笑著走過去,「蔡老師。」
江妄也跟著叫了聲:「蔡老師。」
劉國啟注意到這邊兒的動靜也很快走過來,兩人又一起叫了聲「劉老師」。
劉國啟嗓門兒大,笑的也大聲:「喲,今兒這日子,咱們的狀元和衛冕狀元一塊兒來啊,正好給我們高三沾沾喜氣。」
江妄沒有多待,聊了一會兒便就起身往前面的領導席走。
有不少眼尖的女學生注意到有帥哥,目光跟著他入座,還起身伸著脖子眯著眼去看桌上那塊牌子上寫的名字。
奈何光線太暗,就是走到跟前也得定睛才能看清。
有膽大的女生扭頭問蔡育才:「老蔡,剛才那個帥哥是我們學校的董事嗎?看起來啊年輕啊!」
時念念聽見,笑了笑,注意到如今這些學生也一樣叫「老蔡」,在他跟前也一樣沒大沒小的。
蔡育才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劉國啟就吼道:「才幾歲啊你!!都要高考了心裡沒點兒數嗎,上次月考英語才幾分!」
這吼聲實在是太熟悉,如雷貫耳,那女生脖子一縮安分坐回去了,時念念便彎起眼忍不住笑起來。
蔡育才搖搖頭,手一擺:「這老劉啊,教了這麼多年書都沒把這嗓子吼破了也是不容易。」
舞台上主持人上台,最開始就是介紹各位校領導。
到江妄,男人起身,轉過身對著台下微微鞠了個躬。
時念念跟著大家一塊兒鼓掌,突然方才說話的那個女生「啊!」一聲叫,扯著旁邊女生的袖子激動說:「江妄啊!!這個是江妄!!」
「……」時念念不知道到現在江妄這名字在學校里還能有這效果。
她這是嫁了個什麼人啊。
校領導介紹結束,第一個表演便開始。
當初時念念和江妄的婚禮也請了從前的老師去,不過那天實在人太多,班上同學們倒是和老師聊了許久,兩個主人公卻沒有多聊。
最令人反覆懷念的高三時念念不在,能聊的最多的便是江妄。
劉國啟後來又教了這麼多年書,碰到過那麼多學生,可對高三時的江妄仍然記憶猶新。
「他那時候真是學的拼啊,其實他真的特別聰明,想要考個好成績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難事,可還是拼的我當時和老蔡都擔心他。」劉國啟嘆了口氣,「高三一整年,我都沒捨得罵他一句。」
蔡育才點點頭,跟著唏噓:「的確是難得,他休學前我就是他班主任,那時候還時不時打架惹事,這突然就變了個人,不過現在看著你們倆老師也是真為你倆高興。」
他們大抵會把江妄高三的轉變和江抻的車禍聯繫在一起,年輕的少年突遭噩耗,於是終於是改變了。
時念念也沒多解釋,江抻這個人在江妄這裡算是徹底過去了,如今的他自己做了父親,還有愛他的兩個兒子,家庭的殘缺和破碎已經完好的補全。
這次高三1班和2班的節目是兩個班一塊兒的一個多人舞蹈,快要輪到節目時蔡育才和劉國啟便起身去後台看看準備情況。
時念念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看著節目,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她拿出來,江妄發來的。
-無不無聊,要不要來前面坐?
時念念剛打算回,一個女孩兒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姐姐?」
她抬頭,是剛才被劉老師訓的那個女生。
「怎麼了?」時念念聲音很輕柔。
女生便一下放鬆了剛才的緊張狀態:「那個校董江妄,以前是一中的學生嗎?」
「啊,是。」
時念念點頭,一邊快速回了個信息。
-不無聊。
-碰到一個你的小迷妹。
「姐姐你是他女朋友嗎?」那女生問。
時念念笑說:「我們已經結婚幾年了。」
「那是英年早婚啊。」
「啊,算是吧,大學畢業結的婚。」時念念說。
「哇。」女生誇張的感嘆,捂住臉,「咱們教練到現在也天天跟我們念叨『江妄』這個名字呢!天天訓我們!」
時念念一愣:「教練?」
「我是體育生。」說著女生便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做了個姿勢,「一中的100米和1000米校運會記錄全是江妄保持的,都好幾年了,我們教練老是罵我們訓練這麼久連一個不是體育生的都跑不贏。」
女生往椅子上一靠,細細掰數著,「還說我們成績也差,人家紀錄保持者還是狀元。」
時念念沒想到江妄除了校草名號和狀元成績以外,還有人因為他的體育成績記住他。
不過她很快就想出什麼不對來。
之前讀書的時候姜靈跟她講過江妄體育成績好,在他來她們班上之前學校的100米記錄就是他,可是沒聽說過他還是1000米記錄保持者。
江妄也實在不像是會主動參加運動會的性子。
他是什麼時候跑的1000米。
「姐姐,你高中也是一中讀的嗎?」
時念念思緒收回:「嗯。」
「你不會和那個江妄董事是高中早戀的吧?!」女生吃驚道。
這女生是蔡老師班上的,還是正在讀高三,時念念想了一下,只說:「我和他高中就是同班同學。」
「哇。」女生很羨慕的說,「那你肯定親眼看過他1000米那場比賽,真的太酷了!!我們都只能看看視頻!」
時念念一頓:「有視頻嗎?」
「有啊,很早以前的一個帖子了,就在學校貼吧里呢。」女生說著便偷偷摸摸的從兜里翻出手機。
如今的一中對手機的檢查比以前嚴格的多,這晚會又到處都是老師的,女生剛把手機屏幕摁亮又啪嗒倒扣過來。
「姐姐我怕老師過來,你手機借我一下,我找給你看。」
時念念看著帖子上的時間,心裡推算了一下,是高三那年。
女生點開連結,跳出另一個網站,把手機還給了時念念。
時念念看到了高三模樣的江妄。
瀕臨於少年與成人的特殊成熟感,站在紅色跑道上,一件黑色短袖和黑色運動褲,眉眼低垂,人高腿長,非常吸睛。
不管是什麼時候,時念念看到從前的江妄,都會依然悸動不已。
是最初的悸動。
男子一千米。
可以看到周圍看台上圍著許多人,有江妄在的比賽,自然是更多人看。
高二的那次4x100依舊是歷歷在目的戲劇性的一場比賽。
視頻里,隨著一聲槍響,江妄率先衝出去。
就像從前那個教練說的,他聽力好了,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九月底的陽光明晃晃的,從視頻里也能看出來那天天氣很好。
時念念看著視頻,緩慢的眨眼,周圍館廳鬧哄哄,她心一瞬就靜了。
江妄沒有在領導席上待到最後,看了三四節目,他旁邊坐著的是校長,兩人聊了一會兒後他便起身去後排。
她沒坐在先前的高三1班後排,而是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啊?」江妄笑了笑走上前。
時念念抬頭,眼睛是紅的。
江妄一頓,瞥見了她手機上的頁面,半晌後嘆了口氣,館廳內正是兩個節目的交替時刻,漆黑一片,江妄緩緩的把她抱進了懷裡。
……
高三那年,江妄開始回來上課。
手術後的聽力重新下降衰退後到那段時間又重新恢復。
運動會,這種彰顯班級凝聚力的活動,其實對江妄這樣的根本懶的去參加,他性子從小就獨慣了。
那時候徐蜚拿著報名表找他時,都已經在心裡想好了一篇小論文如何勸江妄參加項目,誰知道報名表剛一遞過去,江妄就在1000米那一欄填下了自己的名字,絲毫沒有猶豫。
原因很簡單,也很莫名其妙。
高二時念念參加了800米,第二名,因為怕被欺負不敢贏過第一名。
見不到她,江妄想至少去參加一次她參加過的比賽。
替她拿個第一名吧。
一千米,在一中這種有許多體育生的學校,想拿好成績不容易,必須全程都保持著衝刺的速度。
江妄還記得那天天氣特別熱,太陽火燒似的懸在頭頂,燒灼著後頸後背。
看台上很多人,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
江妄。
江妄。
江妄。
他是毋庸置疑遙遙領先的第一名,起始位置在最後的一號跑道,在第一個轉彎就超過其餘五人。
風打在他身上,衣服向後吹,他向前跑。
他不僅僅只是占據著第一名的那個位置,他還在不斷向前衝刺,和第二名的差距不斷拉大。
周圍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的嘶喊。
獨自在陌生城市努力的時念念。
和努力向前沖的江妄。
他想。
一起流過汗水,如果時光重疊,我們就相遇。
最後江妄衝破終點線,周圍看台上的大家紛紛起立喊他的名字,看完這一場比賽,名次已經不重要,是不是自己班的同學贏也不再重要。
「是不是破記錄了啊?!」
「肯定破了啊!!這也太快了吧!!江妄就是江妄,一出現就秒殺所有人!」
學校有專門拍攝記錄的攝像機,就架在終點線前。
江妄站在終點線前,雙臂撐著膝蓋,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垂下,他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喘著氣。
看不出來其他的情緒,好像是很平靜的跑完了這場比賽。
而後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對上攝像機的鏡頭。
時念念看著視頻中的江妄,瞳孔漆黑,輪廓落拓凌厲,有汗順著臉滑下聚集在下巴上,低落在塑膠跑道。
時念念看著視頻,少年看著鏡頭,懶洋洋的站著,緩緩的勾起唇角笑了。
天氣明媚又炎熱,背景音里還有人激動的喊著他的名字。
她的少年就那麼站在鏡頭前,笑的溫柔又妥協。
時念念在看到那個笑後就開始崩不住,鼻酸的厲害,跟那個女生說了一聲便起身走到最後一排,悄悄掉了幾滴眼淚。
她得慶幸,從來沒有把江妄弄丟。
她看到江妄從前排緩緩向她走來。
她的少年,她的心之所向夢之所往,步履堅定從容,一步步朝她走來。
時念念直起身子,雙臂環過江妄的腰抱緊了他。
像跨越過無數日夜、人海山群。
元旦晚會結束,兩人一起去舅媽家接上江慎江隨一塊兒回家跨年。
可兩孩子睡的早,車剛開到家門口,兩兄弟就腦袋靠著腦袋窩在一起睡著了。
時念念輕手輕腳的把孩子抱進臥室,蓋好了被子,又關閉檯燈,只剩下一盞小夜燈。
她緩緩走出臥室,看向倚在門口的江妄,男人垂眸看著她,嘴角噙著細碎的溫柔。
時念念扯了扯他袖子,輕聲說:「走吧,我們兩個去跨年。」
「我跑啊,跑啊,就是為了追上那個曾經被賦予眾望的自己。」
從前光芒萬丈前途似錦的少年一朝墜入黑暗,被囚於黑夜,他看不到其他,像一隻困獸。
直到有一天他累了,他坐下來,仰起頭,看到了一輪月亮,那是他在那一片黑夜中唯一能看到的。
如光如灼,傾瀉而下。
於是他抬起手,穿過烏雲雷電,拼盡全力的,朝那道光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