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媛的車很好找,是一款紅色系的保時捷帕拉梅拉,百來萬的高端轎跑,對於女性車主來說算得上個性鮮明,她當然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因為他們的目的地是這座城市裡的CBD區,李夢媛在那兒有一棟別墅。
這是來自父母的饋贈,李夢媛的父親是這一帶有名的商業大亨,給女兒送一棟別墅這樣的小事不過舉手之勞,而因為奇妙的緣分,陸圓也順理成章的住了進去。
開出停車場,夜裡的風有些涼,陸圓用餘光看到李夢媛正捂著雙臂微微發抖,酒精的作用正在緩緩消退,湧上身體的便是那無盡的空虛與寒冷。
陸圓不禁嘆了口氣,將車停了下來,從后座拿過毛毯扔給李夢媛,又關上車窗打開空調,隨即又開啟了說教模式。
「這麼嬌弱就別學別人出來喝酒了。」
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李夢媛罕見的沒有跟他扯皮,而是閉著眼在平穩的車速中緩緩睡去。
十分鐘的車程過後,陸圓來到了李夢媛的家,陸圓給門口的保安遞了根煙,兩人也是老熟人了,保安小哥很迅速地抬杆放行,陸圓這才慢悠悠的駛進別墅區。
停好車後,李夢媛還沒醒,陸圓無奈中幫她解下安全帶,不得已用了公主抱的姿勢將她抱下車來。
陸圓低頭看了看,這個姿勢有些曖昧,好在李夢媛睡得很沉,沉睡中的她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兒,像一隻溫順的貓,在陸圓的懷中勻稱的呼吸著。
「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迷失在這一身銅臭味兒的奢侈品牌中了呢?」陸圓借著月光看她,不禁皺了皺眉,鼻尖湧進周邊草木的清香和她身上高級香水的味道。
「太平洋的警察啊你,管這麼寬。」李夢媛忽然睜開眼,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回懟。
雖然兩人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在夜深人靜時,又身處這樣一片幽深的園中小徑,氣氛還是有些曖昧,陸圓有些窘迫的將她放了下來。
「喂,姓陸的,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懂不懂?在女性無意識狀態下限制人身自由,這是什麼行為?」李夢媛挑眉問道,嘴角噙著笑意。
「有能耐別讓我去接,自己回。」
「切,開不起玩笑,真無聊。」李夢媛摸出手機給陸圓轉了一千塊錢,隨後踩著高跟鞋揚長而去,但賭氣似的步伐並不穩健,在一聲驚呼中她摔倒在地,隨後無助的眼神就又落到了身後的陸圓身上。
給陸圓看樂了:「李總太有實力了,怎麼連路都不會走了呢?」
昏暗的光線下,李夢媛偽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噘嘴問道:「陸哥哥,人家腳扭傷了,你可以扶人家起來麼?」
陸圓好似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在冷風中結實的顫抖了一下,隨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跟前,趕忙說道:「李大款,你真是我姐……把嘴閉上我們就當無事發生過。」
起身後的李夢媛還是走的扭扭捏捏,時不時發出一聲痛呼,再悶哼一聲。
這動靜是個男人都聽不下去,陸圓索性彎下腰去。
「過來吧我背你,沒幾步路了。」
李夢媛也不客氣,跳到陸圓的背上,緊緊的環住他的脖頸。
「都說了扭傷了嘛,又沒騙你,腳疼。」
「這麼大個人了,能不能長點心,穿不來高跟鞋就別學著人家裝性感女神,有那條件麼您?」
「怎麼沒有?是我這中傳畢業的舞蹈生不配擱您背上待著是怎麼滴?」
「得,您錢多,說什麼都對。」
在一路玩笑聲中終於到了家,這已經是陸圓數不清第幾次送她回家了,只不過這次有些特殊,兩人難得多說了些話。
以前送她回家的都是同樣跟她穿奢侈品牌的社會名流,又稱高質量精英男性,至少李夢媛是這樣認為的,在陸圓看來那不過是一群披著物質外殼的酒囊飯袋,若是撕開物質的偽裝,隱藏在那層人皮下的心臟是那麼的扭曲與骯髒。
但陸圓也不想提醒她什麼,至少這妞活的很快樂,有一對兒靠譜的老爹老媽,還有一群對她「很好」的精英舔狗,在這物慾橫流的世界裡能夠活的快樂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有時候陸圓也挺羨慕她這種樂觀的心態,看似生活在煩惱中,其實也樂在其中。
因為,不愁物質的生活很難有什麼煩惱,所謂煩惱不過是有錢人們在凡爾賽罷了,就比如她所煩惱的那些社會精英。
說她心大吧倒也沒那麼傻,明白自己談的都是些經不起考驗的快餐愛情,男人們無一例外的都想攀上李家的高枝,好躋身於真正的上流社會,從而在這商界獲得自己的地位,她其實都看得透。
但要說她聰明……又是個會在約會中被灌到醉酒,有時被送回家來連高跟鞋都能搞丟一隻的笨女人,著實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
這混亂的私生活除了對自己不負責以外,還給陸圓添了不少麻煩。
每個送她回來的精英男性,看到陸圓從她的別墅內走出來時,那眼神中所蘊含的怨毒好似能毒死一頭狼,讓他無故多了一群「情敵」。
陸圓當然看得見他們眼中的敵意,卻懶得解釋,因為他覺得沒必要,甚至在精英舔狗們雞飛狗跳的焦慮中還能體會到一絲暗爽。
人吶,真是複雜的動物。
「洗乾淨自己塗點消腫的藥,冰箱裡有凍好的冰袋,你床頭櫃裡有紅花油和雲南白藥。」陸圓躺在沙發上衝著二樓喊道。
李夢媛正在艱難地爬著旋梯,聽聞這話很是驚訝地回頭:「你進我臥室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某人醉酒後讓我放進去的呢?」陸圓望著二樓的李夢媛,摸著下巴作思索狀說道。
「知道啦。」
一樓大廳的沙發就是陸圓的床,是他強烈要求睡在這裡的,二樓是個兇險之地,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待在一樓的好,家裡來客人了招呼起來也方便。
就是頭頂那碩大的水晶吊燈讓他有點惶恐,天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在睡夢中掉下來,十條命都不夠砸的。
事實上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這種檔次的建築和家具,無論是從工藝還是設計的角度……房子塌了燈都不一定掉的下來。
他關了燈摸出手機,將那未接收的一千元轉帳退了回去,順便打了幾個字:
「李總大氣,但男人不為五斗米折腰。」
附上一個炫酷的表情,確認語氣精準無誤,符合自己的人設,陸圓點擊了發送。
「幹嘛?工資不要了?」李夢媛沒過多久就回了消息,看樣子是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了。
「誰知道你這一千塊錢的背後是否暗藏禍心?等著什麼時候又來麻煩我?我跟你講,哥最近很忙的,正在構思一個創業計劃,你不要總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來找我。」隔著屏幕,陸圓的嘴也碎了起來,分享了一波自己的生活。
「陸圓,在你心裡我就是個麻煩麼?」
陸圓正準備在鍵盤上大展宏圖,向李夢媛介紹自己的創業規劃,順便再向李大款申請一點創業基金,專業點說是拉投資,卻在這一聲質問中被澆滅了所有的興致,好似一把冰冷的劍懸在喉間,連吞咽口水都變得困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隨意打出的話是有多麼的不耐煩,這對情緒敏感的女生來說,無疑是增添了許多距離感,顯得有些生分,而他們其實算得上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不是。」
「那是什麼?」
「問這個幹什麼?」陸圓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點燃一支煙,陷入了煩亂之中。
「沒什麼,說說你的創業計劃吧。」李夢媛似乎是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趕忙轉移了話題。
「我攢了一筆錢,想要在大學城旁邊開一家服裝店。」
「什麼品類?」
「女裝。」陸圓直接了當的給出了答案,但突然想到自己是來拉投資的,便繼續介紹起來:
「之所以選女裝是因為我覺得女人的錢最好賺,抱歉我不是貶低你……尤其是這種剛出社會的年輕女孩兒,她們的消費水平不高,所以我打算先找貨源稍微便宜一些的供應商,這樣初期的定價也不會太高,在她們的消費能力之內,這也是為了以後的擴張做市場調研。」這是陸圓已經計劃了很久的事,所以很快他就輸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起來是個考慮十分周全的計劃,那你找好供應商了麼?」
「還沒有,所以我得先跑一趟廣州,他們那邊的直銷廠家比較多,線下實地考察貨源才能放心,而且……如果能夠爭取到一級代理權,我還能開啟線上銷售渠道,利潤比較大,能賺錢。不過我覺得夠嗆,剛起步沒有談判的資本,但是萬一呢……凡事總有萬一對吧?」
「沒看出來你還有商業頭腦呢?你以前是做什麼的?」這也是李夢媛一直想問的問題,他們的相遇實在是太過離奇,讓她不得不好奇這件事。
「我啊,只是掙扎在芸芸眾生中的一粒灰塵罷了。」
「既然你都計劃的這麼周密了,還跟我說什麼呀?」李夢媛好奇的問道。
「貧窮限制了我的理想,我現在只有十萬,弄個地攤兒都費勁,誰不知道你有個富可敵國的老爹,所以……我想拉點投資。」陸圓猛吸了一口煙。
「那你是想找我拉投資還是找我爸拉投資呢?」李夢媛又問。
「這有什麼區別?」陸圓一臉錯愕。
「當然有區別!而且,如果你是個體系成熟的企業老總,才能叫拉投資,不然……最多叫借錢。」
「你就說借不借吧。」陸圓懶得再廢話了,跟這娘們鬥嘴一天能被氣死八百回。
「我承認你在創業初期有一個良好的規劃和思路,但是呢……」
「但是什麼?」
「但是我不借,嘻嘻。」
「……六。」陸圓滅了煙,關掉手機,結束了這場對牛彈琴的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