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嬌看著這滿地的寂寥跟死寂。
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喃喃道，「對啊，她的死去怎麼可以這麼悄無聲息，應該要這樣，哭聲漫天才是，她都死了，你們憑什麼活得好好的？」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傢伙呢？」
原本平靜的假面被撕開，戰火之中，恐懼一瞬間就被蔓延了整座城。
綾嬌看著，才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情實意的微笑，「就應該是這樣，麻木、恐懼、哭泣，就應該是這樣的，憑什麼她死了，就我一個人痛苦哈哈哈…」
朝驚意皺起眉，「可悲。」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綾嬌看見他沒有躲，他壓根就不想躲。
因為一開始，這個看著正常的人，就應該不正常了。
施容站在他們身後，看著這令她火大的一幕。
「我找不到她，所以你們一起陪著我去找她吧。」
綾嬌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呼吸什麼新鮮的空氣一般。
他早該這麼做了。
自從親自看著她被那個怪物吞噬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就處於緊繃狀態，就如同一根細細的線，在繃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可是這根細線，如今卻要崩裂了。
就如同放出了他被鎖得死死的悔意與對自己的恨意，讓他處於這名為痛苦的海浪之中苦苦掙扎，直到最終被海浪吞噬。
等到他被吞噬的那一刻，綾嬌這個人的理智就不復存在。
朝驚意看著隨時瀕臨癲狂的男人，眼神露出一絲憐憫，他轉身，一躍進了月牙谷。
清倫問道，「不處理他嗎？」
「用不著，他現在就已經處於極度痛苦之中，要是我們過去，剛好給了他釋放痛苦的機會，痛苦減弱，他就可能激發起求生欲。」
那雙冷漠的眼眸已經那麼冰冷，銀色的面具只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露出了精緻的輪廓，「他現在崩潰到了極致，用不著我們動手，他也會將自己殺死。」
「真是可悲。」
朝驚意喃喃道，「你費心培養出來的弟子，好像就要折在這裡了，你算計的一切都沒有錯，但唯獨低估了，情這個字。」
「你輸了谷卻歡，輸得徹徹底底。」
你從來沒有觸碰過那個字，卻讓你輸得一敗塗地。
你唯一布下後手，此刻就要分崩離析了。
施容真的不理解，綾嬌現在為什麼會尋死。
她站在混亂的人群之中，不知道該怎麼樣看待如今這一幕。
她不太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為什麼會癲狂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眼底的悲傷能溺死人？
為什麼又來到啟一，來到月牙谷，自找死路？
又為什麼，要謀劃這一場爆炸。
綾嬌在混亂的人群之中，看向了月牙谷的方向，他緩緩走了過去，卻停在那一層玻璃之前，因為他進不去。
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看著那人在遠方的痕跡，「老師…我好像怎麼做，都無法離你太近。」
「不過，這樣也好，能停在這麼近的地方，就能一直陪著你了，哪怕見不到，守著你也好…」
「真好。」
綾嬌看著遠方升起的旗幟，背靠在那個玻璃上。
抬頭望著天空。
日照燈很亮，但是他還是喜歡那晚的星空。
他閉著眼睛，眼神開始變得迷迷糊糊，身上的雷電很亮，但是它沒有攻擊向人，反倒是攻擊向了自己的主人。
雷電反噬。
作為最不好控制的一個異能。
它隨時有噬主的情況發生，就比如現在，哪怕它的能量浸滿了全身，主人也沒有來阻止它。
讓它破壞這自身的機能。
等到雷電退下，綾嬌的生命也就不復存在。
這是一種只屬於異能者的自殺。
綾嬌的雙眼變得迷糊，在出廢土的每一天，他都在後悔自己捅的那把刀，他都在後悔自己沒能強行將她拽回來。
四年來，他明明知道她身上不對勁，卻選擇了視若無睹。
「明明將異樣告訴了她，卻沒有堅定的告訴她…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她明明在求救，他卻沒能拉住她。
綾嬌閉上了眼，喃喃道，「所有人都在殺你，也包括我。」
他剛想閉眼等待死亡，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到底是哪裡不對…」
這聲音帶著些迷茫與不解，一如當初在耳旁。
綾嬌猛然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眸，少女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裡卻滿是迷茫，「為什麼一切好像都不是想像之中的模樣，究竟是我的記憶出了錯，還是我真的很蠢，為什麼一切都不是我想像中的模樣。」
那雙眼眸很熟悉，但臉確是陌生，她怔怔的看著他。
有些失魂落魄。
周圍的風太大，將她斗篷上的帽子給吹下，一頭銀白色的長髮被吹出。
少女轉身，「為什麼你們，跟我記憶之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的身影越走越遠，再沒有留下餘光，「到底是哪裡不對。」
綾嬌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了。
他猛然抬頭，卻發現剛才的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老師？施容！」
他看過去，除了到處在逃竄的人之外，他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少女的身影。
驚得他以為這只是一場幻覺。
但是他知道，這不是幻覺，「那雙桃花眸之中的驚愕與不解，唯獨沒有對我的心疼跟憐憫，除了你，還會有誰這麼冷漠？」
「你永遠，都只在關注你的數據啊。」
看似有情，實則無情。
永遠都是這麼溫柔又冰冷。
綾嬌低低的笑著，似喜悅，又似悲傷，「既然還活著，又為什麼不出來見我？是因為我讓你失望了嗎？那我如你所期待的那樣，你是不是就會出來了？」
「我的老師，我的神明，我的救世主…」
「那麼，一切如你所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