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愣住了。
「百靈……」
「百靈……你……」
安百靈的話在她的腦海之中反覆的迴蕩著。
假惺惺？
別假惺惺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關心在安百靈看來竟然是假惺惺！
安夫人震驚地看著自己狼狽的女兒，看著女兒這張精緻的五官，突然覺得好好陌生。
她還是自己那個乖巧的女兒嗎？
「百靈……你……」
「我是你的母親啊！」
安百靈呵呵冷笑。
「母親？」她的聲音嘶啞，帶著濃烈的恨意，整個人也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之中，「我為什麼這麼說，你難道不知道嗎？呵呵，別在這裡假惺惺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出了事情，安家會第一個拋棄我！還有，你也別把我當成傻子，你心裡只有姐姐，何曾有過我這個庶女！」
「從小到大，最好的東西都是姐姐的，你的目光也只在她身上！」
「我生病了，你只會說『多喝熱水』，姐姐病了，你卻衣不解帶地照顧她！」
「及笄禮上，姐姐穿的是錦繡羅裙，我穿的是什麼？你忘了嗎？」
「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假惺惺地來關心我？我就算是死了，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我犯的是死罪，斷沒有生的可能了，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呢？想看我的笑話嗎？呵呵呵！」
安百靈的控訴讓安夫人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她看著自己的女兒，覺得對方是那麼的陌生。
「百靈……我……我……」對於那些刺心的話他不知道如何反駁，她也無從反駁。此刻的安夫人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眼睛之中全部都是無措。
這幾日她的墨發幾乎是全白了，但是，沒有人會在意這些。
「女兒……」
「你可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
「我……」
安夫人臉色慘白，如遭雷擊。
她有兩個女兒。
平日裡。
她真的這般苛責過她的小女兒了嗎？！
以至於她如此的憎惡自己！
安夫人全身顫抖著。
在安百靈的提醒之下，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對二女兒的忽略，竟將她逼到了如此瘋狂的地步。
她……可是她不是故意的……
「百靈，母親錯了，母親真的錯了！」
「我錯了。」
「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忽略你，我不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的姐姐身上……百靈，你是母親的親女兒，你犯了再大的錯誤，母親都能原諒你的。母親一片真心，又怎麼可能會來看你的笑話呢……」
安夫人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額頭撞擊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很快滲出血來。
「母親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母親求你，原諒母親吧……」
安百靈眼神冰冷，沒有一絲動容。
「晚了……」
她閉上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
「一切都晚了，我現在原諒你又能有什麼用？」
「我都快死了，你才來求我原諒，你可真是搞笑啊！」
「告訴你，一切都晚了！晚了！」
「女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牢房裡，只剩下安夫人絕望的哭喊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蕩。
這哭喊，是悔恨，是痛心，更是對母女情分破碎的無奈。
這冰冷的牢房，仿佛象徵著她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呵呵呵……」安夫人突然笑了，笑聲悽厲，像是夜梟的啼叫，聽得人毛骨悚然，她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我這一輩子，活得真失敗啊……」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撫摸著安百靈毫無生氣的臉龐。
「我的一個女兒瘋了，我的另一個女兒死罪……她們都覺得我這個母親當的不配為人母……呵呵……」
「所以，她們兩個如今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這個當母親的罪過！」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安夫人死死地抓住身旁丫鬟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丫鬟的肉里。
「像我這樣一個失敗的母親，如今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呢……我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丫鬟驚恐得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安夫人死死地抓住她，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安夫人的跟前，一臉迷茫地等待著對方吩咐自己要辦的事情。
安夫人滿臉都是絕望。
小丫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主子是如今這個模樣。
想想往日裡安夫人那雍容優雅的儀態，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二小姐。
此刻。
二小姐臉上冷若冰霜。
她不明白！
其實，安夫人是關心二小姐的啊……只不過，關心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丫鬟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拍了拍安夫人的後背，緩緩說道。
「夫人，你有什麼吩咐小紅這就去辦。」
「嗯。你去……去求攝政王夫婦……」安夫人斷斷續續地說著，「告訴他們……我死後……把我和我的女兒百靈合葬在一起……」
「這輩子我欠百靈的已經無法償還了，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地補償她。」
安夫人無力地垂下手，眼神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對生的渴望。
「等我和百靈死後，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們兩個埋在一起即可，請攝政王開恩，不要讓我們兩個再回到安家。永遠……永遠不要回安家……那個吃人的地方……」
安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攝政王夫婦心善……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她說完這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
突然，她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沒有一絲猶豫，她朝著冰冷的牆面撞去！
「母親！」
直到這一刻，安百靈才像是突然驚醒，發出一聲悽厲的喊叫。
她掙扎著想要阻止，卻動彈不得。
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朝著死亡奔去。
「砰！」
一聲悶響，在死寂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鮮血，瞬間染紅了牆壁，如同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冶而絕望。
安百靈的瞳孔驟然收縮，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
母親……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