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片廣袤的森林中,一座靜謐寬闊的天然湖泊,靜靜的嵌在森林深處,如同心臟一般。
湖面如鏡,倒映著藍天白雲,微風拂過,泛起陣陣漣漪,仿佛一幅流動的畫卷。
湖畔岸邊,一個身穿黑白道袍,滿頭銀髮的青年男子正躺在一株柳樹之下。
「嗯……」
約莫一個時辰後,一道輕哼聲傳來,銀髮青年似是轉醒。
他掙扎的從地上爬起,同時細細打量著周圍環境,口中喃喃自語。
「這是哪?我……回來了嗎?」
此人正是完成了九世任務的楚河。
面對眼前陌生的環境,他並沒有驚慌,畢竟同樣的事情,他已經經歷過九次,如今早就有了經驗。
此刻的他依舊在觀察著周遭環境,試圖將其與那個已經在記憶中,沉寂了數萬年的故鄉進行比對。
但越是對比,他的心情就越是低落,直到一顆心徹底跌入谷底。
其實打第一眼,他就已經確信此處並非他的故鄉。
就算是,那也絕非那個值得他苦苦追尋的故鄉。
而最明顯的,便是此處充盈的天地靈力。
這絕非他那個絕地天通的故鄉所能夠擁有的。
也許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故鄉發生了劇變,靈力復甦。
但這個過程所耗費的時間必然是難以想像的,而經過如此漫長的時間,恐怕他所在乎的那些人都已經化為那冢中枯骨了。
那自己苦苦追尋的歸鄉之旅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心底中掩埋的那淡淡一縷鄉愁,還是為了給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找一個理由呢?
或許在第一世剛剛重生之時,他確實有著回家的想法,並為此不斷欺詐鼓弄著人心。
但後面幾世,他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出於他的想法嗎?
或許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便再也無法停下……
「系統!出來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似是為了進一步驗證心中的猜想,楚河立刻在內心向系統質問道。
「請宿主稍安勿躁,由於某種規則的限制,系統無法將您帶出仙武星域。」
「目前系統仍在破解當中,請您耐心等待。」
「不過請宿主也不要過分期待,此限制位格極高。」
「祂憑藉宿主九世在此界的經歷為引,強行將您封鎖在此。」
「儘管系統對您每世的經歷,於光陰長河中進行了淡化抹除,但仍然逃不過祂的封鎖。」
「在系統突破封鎖前,宿主可自由活動。」
聽見系統的回答,此刻楚河的內心可謂是五味雜陳。
此刻的他現在真的想要放聲痛哭,控訴這命運的不公與嘲弄。
但上萬年的經歷卻讓他麻木的哭不出來。
可不知為何,他又有了幾分釋然,仿佛某種重擔被卸下了一般。
他不知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悲傷沉痛還是解脫釋然。
可無論結果如何,他自己對於這九世的經歷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算是為自己這些年來,做出的違心之舉有了一個交代。
但想著想著,楚河突然無緣無故笑了起來,開始自嘲般的喃喃自語。
「呵呵呵……」
「楚河啊楚河!」
「難怪你歷經九世,卻從未觸及過那道之本真,毫無長進!」
「一個連自己的本心都不敢直面的懦夫,又怎麼可能修成大道!」
「呵呵呵……」
「真是愚蠢的無可救藥啊!」
「上萬年了,連這麼點道理都沒有弄懂,事到如今還在自欺欺人,真是可笑的懦夫!」
「呵呵呵……」
但突然間,他又神情激動的怒斥道。
「你給我閉嘴,你懂什麼!」
「我有什麼錯!」
「我如此費盡心機的,到底是為了誰!」
「即使我可能欺瞞誘導了她們,但那都是為了讓她們擁抱更為廣闊的天地,為了天下蒼生!」
「吾行吾心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但在一番義正言辭之後,他又突然間笑了起來。
「呵呵呵……」
「如今你還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是為了那可笑的私心嗎?」
「甚至連這份私心都只不過是一個矇騙自己的藉口!」
「你難道真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如同馬戲團中表演的小丑一般嗎?」
「倘若真有那樣一個存在,看見你那費盡心機般的矛盾可笑行為。」
「恐怕已經被取悅的笑到直不起腰了吧?」
「還天下蒼生,騙騙別人就算了,別把自己也騙進去了,蠢貨!」
「呵呵呵……」
面對「自己」的嘲諷,「楚河」明顯十分激動,只見他怒罵道。
「你放屁!豎子安敢與本座妄談天下蒼生!」
「這仙武的九大位面是在本座的肩上擔著的!」
「本座的所作所為,還輪不到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來評頭論足!」
但沒持續多久,「楚河」又笑了起來。
「呵呵呵……」
「承認吧!我們做的一切不過還是為了我們自己!」
「你忘了嗎?咱們本就是地球上一籍籍無名的普通人。」
「重生至今,你我一直壓抑本心,從未為自己而活。」
「你難道就不想轟轟烈烈的放縱一次?」
「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縱橫天下,為所欲為!」
「那才是我們應該享受的人生……大丈夫當如是也!」
「而不是每天待在一些泛陳乏味的地方,自導自演著一出出狗血的苦情劇!」
「夠了!你……」
就這樣,楚河整個人就如同精神分裂了一般,自己和自己喋喋不休的吵了起來。
但不一會,他漸漸安靜了下來,默默的走到了湖邊。
湖面澄澈如鏡,清晰的映射出了楚河的身影。
或許是由於光照折射亦或者其他什麼原因,湖面此刻映照出了很多個「楚河」的影子。
而更為神奇的是,這些影子仿佛有著自我意識一般,竟然可以相互對視。
且神情激動,嘴巴不停張動,仿佛正在繼續一場無聲的爭論。
但楚河卻沒有在意,而是順勢就地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旋即一動不動,似是睡著了一般。
詫然間,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開始掀起了點點水波。
此刻湖光波動水璃璃,清風徐岸楊柳依。
似是受到這股波動的影響,湖中楚河的倒影們也開始變得扭曲虛幻起來。
漸漸的,隨著中天烈陽的緩緩西沉,那些倒影們也一個接一個的逐漸消失,直至一個不剩。
此刻風停水止,楚河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空無一物的湖面,口中忽吟道。
「九世輪轉求何為?身如殘絮命無根。
得意侘傺皆非我,斬淨嗔痴方得真。」
旋即,他手掐一玄妙法印。
只見那法印在凝成的一瞬間,便在楚河頭頂化為了,一把只有刀刃部分的虛幻金刀。
隨著楚河手印變換,那把金刀竟筆直的從上斬向盤坐著的楚河。
噗嗤!
隨著這把金刀的落下,一團金燦燦的光團從楚河丹田處被斬出,靜靜地飄在楚河的身前。
這個光團乃是他的本命神源,其中包含著他九世所修的功法,以及他的全部修為。
將本源斬出後,楚河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而是控制著金刀繼續切割著那團金色本源。
電光石火之間,原本的一大團金光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黑一白兩道糾纏流轉的小光團,以及一顆更為小巧的金色光點。
看著眼前這三團源氣,楚河的眼中儘是回憶與不舍,但最後還是手掌一揮,做出了抉擇。
「哎~」
隨著楚河的一聲嘆息,那顆最為細小的金色光點率先做出反應。
只一個眨眼間,便直直的遁入天外,不見蹤影。
而那一黑一白兩團源氣,在金色光點遁去後,就直直的投入這湖水之中,不起一絲波瀾。
做完這一切的楚河,此刻只覺得渾身一輕。
此刻的他雖無半點修為傍身,但卻心如澄鏡,通透豁達,不染塵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