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喋被他突然出現弄得腦袋都是懵的,又被他這滾燙的氣場壓制的死死的,就這麼倒在床上跟他大眼瞪小眼許久,才清醒過來。
陳喋用力往他胸口上一推,迅速起身避開:「聞總自重,你再這麼動手動腳的我就喊人了。」
這話嚇不到聞梁,反倒是笑了:「打算喊誰,我幫你喊,剛才那個狗屁導演?」
「聞梁!」陳喋徹底被他惹惱了。
他輕嗤:「沒良心。」
陳喋真覺得他是喝多了,不再理他,繞開他從抽屜里取了第二冊劇本出來。
既然趕不走聞梁,他也不會聽她的,陳喋就乾脆把他當空氣,翻開劇本盤腿在地毯上坐下來。
明天的戲就開始一個新篇章了,是陳喋飾演角色成長的第二個階段。
她之前已經熟悉過劇本,臨睡前再把台詞背一遍。
聞梁就坐在她對面。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她看。
時間久了,陳喋就開始覺得彆扭,憤惱地抬眼,一下就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她皺眉:「你煩不煩人。」
聞梁不知道自己煩不煩人,只知道他煩躁了這麼長一段日子這會兒看著眼前脾氣不太好的陳喋瞬間就舒坦了。
他懶洋洋地笑:「我他媽煩你了?」
「那你別看我。」
聞梁側頭,認認真真看了她幾秒,說:「醜死了。」
「???」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別跟我待一塊了,滾回你自己房間去!」陳喋扯起墊在屁股下的靠枕就往他身上丟。
聞梁接住,嘖了聲:「慣得你,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之前還敢跟著人進衛生間打人了。」
陳喋一頓:「上次在門口偷聽的就是你吧?」
「我用得著偷聽?」聞梁揚眉,「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聽說還被人連著打了好幾個巴掌沒還手?」
「那是在拍戲。」
「拍戲還是出氣,你心裡不知道?」
他脾氣還是老樣子,說的刺人。
陳喋說不過他:「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就別被人欺負。」
「被人欺負了你也管不著。」陳喋覺得自己的智商也跟著聞梁一起直線下降,這一人一句的完全像兩個小學生。
聞梁臉色黑下去:「我管不著你打算讓誰管,陸川?」
他今天已經不止一次拿陸川激她了,簡直跟個神經病似的,陳喋索性就跟他幼稚到底了:「我就讓他管了,怎麼著。」
他嗤笑:「他管住了嗎,還不是被打?」
陳喋就是有本事幾秒讓他舒坦,再幾秒就讓他想發火。
聞梁站起身,陳喋坐在茶几前地毯上,憤憤地仰頭瞪著他。
聞梁俯身,抬手鉗制住她下巴:「我要是當初沒睡你,你現在也得乖乖叫我一聲聞梁哥,你再跟我橫一個試試。」
陳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這人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的?
「聞梁,你別總覺得我沒了你會活不下去行不行。」陳喋看著他說,「就算我現在每天拍戲都很累,也比被你養著的時候高興。」
聞梁不說話了。
鉗著她下巴的手不自覺用力。
陳喋跟他較勁兒似的,也不喊疼,就這麼跟他對視。
半晌,聞梁冷哼一聲,起聲走了。
還不忘把房門摔的震天響。
這回大概是真把他惹惱了。
陳喋身上忽然沒勁了似的,背塌下來,輕輕舒了口氣。
又背了會兒台詞陳喋才起身去洗澡。
原本她洗完澡就披個睡袍出來,可今天轉念一想隔壁屋住的人,默默規矩套上睡衣。
洗漱完從浴室出來她才發現手機里有兩通未接電話,夏櫻打來的。
陳喋給她回撥過去。
「哎呀大忙人,總算忙完啦,不是說今天會早點下戲的嗎?」夏櫻一接起就說。
「是早就下戲了,我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夏櫻隨口閒聊:「那你剛乾嘛呢?」
「背詞呢。」
夏櫻嘖嘖兩聲:「我太佩服你了,背詞能背得連手機都不看一眼。」
……那倒不是。
夏櫻那個電話打過來時陳喋正跟聞梁進行低齡鬥嘴呢。
她往後靠了靠,坐在地上背靠床沿,難得生出一種傾訴欲,悠悠道:「櫻櫻啊,有隻老牛臭不要臉想吃嫩草。」
「啊?」
她這比喻太粗暴了,夏櫻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陳喋嘆了口氣。
夏櫻想明白了,一拍桌:「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不會是什麼潛規則吧,我操,是導演製片還是什麼投資方?!」
「……不是。」陳喋輕聲說,「他吃的是回頭草。」
「……………………」
夏櫻蒙圈了,「你是說你前男友?」
「嗯。」
夏櫻深吸了口氣,罵了句髒話:「他追你了啊。」
「也不是。」
陳喋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和聞梁的關係太獨特了,不能用簡單的一個詞來形容。
儘管說了一通惹她生氣的話,但那就是他的表達方式,從陳喋認識他起就是這樣,可他居然過來了。
不僅過來了,甚至還在她旁邊住下了。
這可太不像是聞梁的作風了。
當然陳喋也不會自戀到覺得聞梁想要追她。
就他這脾氣和咄咄逼人的姿態,能追到人才有鬼了。
夏櫻:「那是怎麼?」
「嗯――」陳喋想了想,「他可能是想睡我。」
「……」
——
聞梁心口的火一股股往外冒,被陳喋幾句話就折騰的煩躁不已。
她還真是長本事了,聞梁這才清清楚楚的明白,過去那幾年陳喋在他身邊的確是裝出來的乖。
偏偏煩躁完了居然是舒暢的。
聞梁站在浴室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他有一段時間沒剃頭髮了,額前垂下了點碎發,倒是把眉角的那道疤藏去了幾分凌厲。
陳喋剛才對他說「聞梁,你別總覺得我沒了你會活不下去行不行」時的表情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平靜又疏離。
像是說一個事實,還在嘲諷他自作多情。
看得聞梁窩火,甚至想不管不顧的直接把人拎回家裡關起來,省的天天這麼招搖不讓他省心。
可再往後,腦海中的形象往前推移,又到了四年前的那個晚上。
她改口不再叫他聞梁哥的那個晚上。
小姑娘眼眶都是紅的,緊緊咬著下唇羞於發出任何聲響,明明痛的往後縮,卻還不斷伸出手緊緊抱住他背。
關於那一次的記憶如潮般湧來,腦海中的畫面真切,就連那些壓抑不住的細碎聲音也仿佛清晰起來。
聞梁喉結上下滑動,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雙手撐在洗手台前,而後打開水往臉上潑了把冷水,啞聲低咒一句:「操。」
——
第二天一早,陳喋照常早早去了劇組。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和劇組工作人員大家都相處不錯。
一進化妝室,化妝師就調侃道:「這麼漂亮一張臉,終於能讓我給畫個美美的妝了,我都期待好久了!」
陳喋笑了笑,在鏡子前坐下。
在美人兒臉上化妝就得心應手多了,很快就給她化好妝,又被帶去換戲服。
偏中性,青白色的裙袍,妝容清淡卻極有氣質與氣場。
「來來來,我給你拍張照。」化妝師興沖沖的拿著手機蹲下來給她拍照。
今天妝容服裝結束的都早,馮致和陸川正在外面完善場地布置,陳喋得空跟幾個工作人員閒聊一會兒。
手機也是這時候響的。
朱奇聰打來的。
陳喋愣了愣,自從從別墅離開後她也就再沒聯繫過朱奇聰了。
她跟周圍人說了抱歉,走到場地外去接電話:「餵?」
「陳小姐,您現在在《簪花》劇組嗎?」朱奇聰問。
「對,你找我有事嗎?」
「您早上起來還沒吃早飯吧,我給您送過來了。」
「……」
陳喋眨了下眼,正要拒絕,電話里朱奇聰又說,「陳小姐我看到你了。」
她下意識回頭,便看見朱奇聰下車朝她走過來,手裡還提了方方正正一袋早點,上面是印刻精緻的「韻淑齋」三個字。
朱奇聰把袋子遞過來。
陳喋沒伸手接,皺了下眉:「聞梁讓你送的嗎?」
朱奇聰頷首:「不是,是我順路給您帶的,您以前也幫我很多。」
陳喋蠢了才信他的鬼話。
這朱奇聰跟聞梁待久了果然也是謊話連篇!
她跟聞梁分開了這麼久也沒見朱奇聰找過她,如今聞梁在這住下了,他就又是打電話又是送早餐的。
要不是聞梁的意思他哪敢擅自這麼做。
陳喋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陳喋!!」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方阮跑過來,一邊挽著她手說「你怎麼出來了」,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朱奇聰,又問,「這是誰啊?」
「你好。」朱奇聰伸出手,「我是……」
陳喋打斷:「朋友。」
朱奇聰一梗。
……論突然和老闆前女友成了朋友是種怎樣的體驗。
陳喋沒興趣讓自己那點過往被大家知道,尤其還是在娛樂圈,指不定會傳成多難堪。
於是只好接過朱奇聰手上的早餐,打發他快回去。
方阮跟在陳喋身後重新回到劇組棚內,還在不斷往後看。
朱奇聰長的人模人樣,還徑直走向了那輛賓利。
方阮張了張嘴。
哦豁。
這是哪家的富二代小哥?
「剛那誰啊?」方阮撞了撞她肩膀。
陳喋面不改色,「朋友。」
「追你的朋友?」
……他還真不敢。
「不是。」
「可人家這麼早給你送早餐誒!還是韻淑齋!!這麼多一碟都要上千了吧!」
陳喋嘆了口氣,借著這由頭暗暗辱罵聞梁:「可能他是個錢多沒地方花的傻逼吧。」
「……」
袋子裡是雕花精緻的木質圓盒,沁著一點清新的草木香,陳喋把蓋子打開,裡面是精巧的各類廣式早點。
陳喋從前很喜歡吃這一家。
劇組裡大家有不少還沒吃早餐,陳喋招呼大家過來吃。
——
拍攝開始。
今天拍攝場地在戶外。
毒辣的太陽高高懸在頭頂,陳喋身上的戲服很厚,沒一會兒就汗流浹背。
今天的轉折戲很考驗演技,陳喋先前倒是專門找陸川講過戲,但最後進入角色還是有些困難,台詞說的不漂亮。
「卡。」馮致喊,「陳喋,先休息一下。」
陳喋走到導演監視器旁看剛才的表演,的確是很難代入進去,演的不好。
「別太緊張。」陸川寬慰她。
陳喋點頭,低頭繼續琢磨劇本。
開拍這麼久來,她的確一直拍的很順利,幾乎可以說在表演這條路上她就沒怎麼受挫過。
可現在連著拍了好幾條,她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心裡也不能不著急。
「來,我再跟你講一下你剛才的台詞問題。」
陸川從監控器後站起身,走到一邊朝陳喋招了招手。
這時候,棚外響起一陣騷動,陳喋和陸川朝棚門口看去,隨即馮致便站起身迎上去,和走進來的男人握手:「聞總怎麼還親自過來一趟。」
聞梁把手裡的盒子給旁邊的道具組工作人家。
陳喋認出來,是之前慈善晚宴上他拍得的那支簪花。
只是,聞梁怎麼會過來劇組?
一旁陸川並不知道她和聞梁那些糾葛,解釋道:「是之前馮導向聞總借的簪花,畢竟拍攝時用實物拍更有意蘊,有些東西是用仿製道具拍不出來的。」
「他同意借了嗎?」
「嗯,這不是還親自送過來了。」
陳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句廢話,點點頭,「哦」一聲。
陸川笑道:「原本馮導是想自己拍下來的,但後來那價格炒的實在太高,馮導對後續拍攝要求又高,投入的資金需求也大,只好用這辦法了。」
陳喋點頭。
陸川把她拉到一邊,從她手裡抽出劇本仔細看了一遍:「是這樣,這段台詞你不要讀的太用力,平一點,帶著感情但別太過,這個角情的角色在前期都是不會外放的,得克制著來演。」
陳喋認真聽他說,根據他說的重新讀了一遍。
「對,現在好多了,再找找感覺就行。」
另一邊,馮致正跟聞梁寒暄,原本提出向他借用簪花時也沒想到他會同意,畢竟這聞總外界評價並不好。
「聽說聞總也有向文娛產業發展的意向?」
聞梁點頭,之前達成和電影學院校企合作就是第一步:「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和馮導合作。」
「一定有機會一定有機會。」馮致笑道,「您要是沒什麼事,可以在我們這看看。」
聞梁嗯了聲,餘光看見一旁的陳喋和陸川。
陸川抬手在陳喋肩上輕輕拍了兩下,似乎是在安慰什麼,聞梁一哂,輕嗤。
——
陳喋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轉身出門時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聞梁。
眉目平靜,倚在窗框上,嘴裡叼了支未燃的煙。
聞梁沒再像昨天晚上那樣氣場壓人,很平靜,視線落在她身上,從下往上細細打量她一番。
衛生間這沒有人,灼熱的陽光灑進來,在地上落下一個個窗格陰影,將兩人的倒影拉得瘦長。
陳喋穿著戲服,乾淨的青白色,腰間收緊,盈盈一握。
影視城的衛生間破舊,還能聽到外面導演喊著布置場地的聲音。
陳喋眼眸是亮的,前段像是懵懂無辜的鹿眼,可眼梢卻狹長像只狐狸,輕而易舉地讓人放鬆警惕掉進她的陷進。
聞梁心臟縮了下。
他從沒有被哪個女人驚艷過,即便從前陳喋在他身邊時,他也只是知道她長的漂亮罷了。
可是這一刻,她穿著寬大素淨的戲服,臉上掛著水珠,順著下巴滴落下來,沒有陰霾,一身明媚。
他有一瞬間忘了呼吸。
而後又想起她昨天晚上說的話。
聞梁心生煩躁,幾步上前到她面前,抬手。
陳喋下意識躲開,身子往後仰,貼在牆上避不開。
隨即聞梁手掌蓋在了她額頭上。
陳喋:「?」
這是要打擊報復?
他按著她腦袋一通蹂躪,額前特地打理好的頭髮被徹底揉亂,亂糟糟一團,還有好幾撮翹起來,像個鳥窩。
聞梁說:「醜死了。」
陳喋:???